平日里大事不干一桩,就爱追求点生活品质的符二老爷喝了冷茶,待人和善贵为世家命妇标杆的符老孺人,当着她儿子孙子的面,讽了当今天子,这真是。。。足够让人吃惊了的。
回味了一阵子往事,符老太太重启话题:
“今日告诉你这些事,我同你父亲还有你伯伯都考虑了很久,你父亲从小将你养在身边,一个是有培养之意,一个也是为了考察。我们怀中的秘密,牵扯实在良多,攸关家族身家性命,必须要小心行事才行。“
听到这里,饶是平日里成熟稳重的符远,此时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激动了。
“对,若不是为了你,你娘是什么德行,我又如何能为她背了这么些年的骂名。”
符二老爷间或插上一嘴,方姨娘最近的做派,府中的眼线早已事无巨细的同他禀明了,被偷偷骂了快小半辈子的灭妻宠妾,这会终于能在儿子面前稍稍为自己正了名。好在符远一直养在老太太这里,同方姨娘的感情并不亲厚,如今听父亲这样说自己的娘亲,只开始时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没过多久,也就释怀了。
符老太太忍过二老爷的打岔,接着她前头的话往下讲了下去。
“这秘密咱们自己已保存了近百年,向来每代由族长保守。我知你要问为何坐在这里的不是你堂哥,你瞧他那蠢样子,配得上么。就他干的那些事,哪件上得了台面?“
符远被老太太说出这样唾弃自己嫡孙的话又吓了一跳,往日里,堂哥不是最受祖母宠爱的吗,在他的记忆里,堂哥无论做错了何事,祖母都从未责罚过他。
“我就该这样说他,正经事不办一件的蠢货,姜氏死后,他就已经废掉了。你还是嫩了些,说一点儿事情给你听就担不住了,要知道,只有有用的人,才配活下去。你给你娘争了诰命又怎么样,咱们何曾要这个虚名,曾经这整个天下,都是咱们的。”
因了这最后一句话,符远觉得自己的头皮都炸了起来,汗毛倒竖,他倒抽一口冷气。
听到动静,符老太太头都不抬,她还是刚才那个姿势,表情依旧平淡无波,就像是深深的暗河,表面平静,最汹涌的暗流,却都是藏在了水底下。
“可是。。。前朝的皇族,不是姓姜么。。。并不是咱们的符姓啊。”
“咱们百年前就姓姜。说起来,皇宫里那位熹妃娘娘,若是再往上翻几辈,倒是也与我们家沾些亲故。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符老太太娓娓道来,符远也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个荒院的孩子,会被关在那里那么久,都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的解救他。
这事要从前朝泗水之战说起。曾经的姜氏皇朝立国号为郢,历代皇帝都信奉佛教,国土境内,不知建了多少寺院,塑了多少金身大佛,剃度了多少和尚尼姑。
但大家都知道,若是一件事情做久的了,未免物极必反,到了第十一代皇帝殇帝姜嵩,他面对空虚的国库,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老弱乏力的士兵,以及香火旺盛势力日隆的佛门,决心灭佛。
元武元年,一场大火烧干净了整个姜天下快一半的庙宇佛龛,山上洞窟里雕凿了十年百年的佛像,也被殇帝派去的军队损毁大半。
不同于姜家其他先皇的怀柔手段,殇帝主张严刑重典,启用酷吏崇淞,犯者双额刺字,挖口割鼻,斩手断肢,待剁下其颅后全身制成肉酱煮熟,逼其亲族食用肉糜。犯者株连九族,株连之人,包括上下四代,连襁褓中的婴孩,怀孕的妇人,家里丫鬟家丁小厮都不放过。
用这样暴虐的统治,换来了郢朝最后的片刻安宁,贪官污吏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庙宇不在,僧众被勒令还俗赶回家乡重新去耕种土地,又赶上老天风调雨顺,百姓总算过上了几度好春秋。
然而,郢朝这艘老船,船底早已破烂不堪,是必沉之船,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不过短短三年,就有失了利益的姜姓其他诸侯王孙,打着清君侧,杀佞臣崇淞的旗号,堂而皇之的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