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天际出现一抹金红色的朝晖,晨曦徐徐拉开帷幕,又一个清亮的清晨。
床榻上的人微微动了动睫毛,身体稍有一些动静。
不一会儿,云挽抬手挡住刺目的光线,旋即睁开眼睛,恢复清明,很快从榻上坐起。
眼前挂着鲛绡帐。透过纱帐往外望去,壁上挂着一副《海棠春睡图》,屋内摆着极其素雅的案几。窗柩旁画着白色的卷帛,风从屋外吹来,卷帛跟着晃动。
淡淡木屑的清香充斥屋内。
雕花窗射进晨曦的光,给屋内落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云挽一怔,忽然感觉到双手触到的冰冷坚硬的床榻,不适地动了一下。
这时却又突然发现——
此刻她虽然还在榻上,可是她睡着的这张床榻,已经完全不是昨夜那张罗帐垂下,凤鸾呈祥的鸳鸯锦。
只是一张简陋的凉榻,浅蓝云水稠如水一般铺在凉榻上,感觉不到柔软,只有入手丝丝的清凉。
眼前的这间屋子,也完全不是昨夜入睡之前的那间鬼气森森,红烛摇曳,绫罗绸缎,贴满大红喜字的“洞房”。
反而清雅得仿佛不食人间五谷之味。
整个屋子,在她一夜的睡梦之间,仿佛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已经完全不再是同一间。
这又是什么地方?
云挽几乎从榻上震起,下一秒却陡然发现,昨夜入睡之前,那个安静躺在她身侧半尺处那个俊美无情的“幻术傀儡”,此刻也已不见了踪影,整个房间,显得空旷起来。
云挽目光顿了顿,心里跟着莫名空了一空,好像失去一些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有些空荡荡的。
云挽压下心头的诧异,努力忽略那一丝怪异的失落,再次环视室内一周,辨认屋内所有的物事。
凉榻,案几,卷帛,桌椅,挂画……
这屋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看上去只是一间普通的雅斋。这雅斋许是没有住过人,空气里蕴藏着一股清新的木屑味。但经历过前一夜那令人心惊的“真实”幻境后,云挽不敢再有任何大意——
这间雅斋内虽然看上去很正常,没有异样,但这里所有的陈设和物事都十分陌生,仿佛与“大永历170年”的幻境有异曲同工之妙。
云挽有一种感觉,她或许……还在幻境之中。
只是这个幻境,还是不是原来那一个,现在她还不清楚。单单只从室内的陈设来看,很有可能已经变了。
云挽默默思忖半晌,却在这时,感觉到真气在体内的流动。
云挽心念一动,目光微微一闪,立即试着动了动法力,这时却陡然发现,她的法力不知何时已经解了。看着两指间传来的淡淡青光,云挽口中默念了一句咒诀,却见“共老”应声出鞘。
熟悉的天青色的剑光在“共老”上流淌,“共老”仿佛挣脱桎梏地欣喜,剑身发出“嗡嗡”的低鸣。
这又是怎么回事?
云挽心里一惊,诧异地抬起眼睛,发现屋外已经大亮,从窗口掀动的卷帛处,传来温暖舒适的光。云挽神色微微顿了一顿,收起“共老”,稳下心神,迈步朝门口走去。
乍一开门,晨曦的阳光立刻照了进来,新鲜的气流直卷而入,清晨的空气扑面而来。
云挽眼中瞬间大睁。
只见她眼前的入目之处,景色明媚又古怪,一片淡蓝色如同天空之境的湖,湖底满地雪白沙石,沙石上生出各种的藤蔓,藤蔓上长满各种颜色的花。一眼望去,宛如一片镜花水月。
一条长长的青石栈道,从雅斋门口一直往湖中延伸,栈道两侧,澄澈的水下长满各种颜色的花朵,在水底纹丝不动,异常美丽。从云挽的脚下,一直延伸至看不见的尽头的远处。
云挽被眼前的“镜花水月”震了一瞬,旋即目光顺着青石栈道往远处望过,却见清幽的湖心,似乎伫立着一个人。
那个身影,孤冷冷地站在偌大的湖中心,静静的,遗世而独立,仿佛早已和这天地间的一切融为一体。
云挽微微一怔。
她默不作声地掠过去,那人似乎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缓缓地转过头,青白素衫,白绫缚眼,镇定而又从容地负手而立。
这个人,不是阿惜又是谁?
阿惜耳朵微微一动,青涩低沉的声音很肯定地问:“是阿挽吗?”
云挽听到声音脚下一顿,忽然怔住,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之前那一丝失落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莫名稳稳当当地安定下来。
云挽迟疑片刻,方才踏着青石栈道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他面前。
她抬起目光,上下左右地认真打量他,见他覆着白绫,白绫下带着淡淡的微笑,面容俊美清隽,身材纤薄消瘦,身影倒映在湖中,仍是还未弱冠的少年样——
不管在何时何处,他都一直保持着这么安定平和的姿态。
除了阿惜,不会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