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你怎么又在笑。”
书房里，薛昀忽然探过头。
薛琅一怔。
他放下手中的笔,正色道：“我有笑吗？”
薛昀向他做了个鬼脸。
“刚才你嘴角都勾到眼角了！”
薛琅后知后觉，手摸了一下自己有点酸的嘴角。
“阿兄,你来玉京之后，真是越来越傻了！”薛昀嘟囔道。
薛琅弹了弹她脑门,痛的她差点跳了起来,肩膀上的百灵鸟也飞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阿兄？”薛昀气道。
“正事啊。”
“骗人,正事你会笑的那么浪，你肯定是想起小姐姐了！”
薛琅：“……”
他气笑了，拎着她后颈，把她扔到了门外。
顺便跟孤风道。
“以后别让她随便进我书房！”
孤风冷漠地点了点头。
薛琅深呼吸一口气,又回到了书房。
刚才他没骗薛昀,他确实是在想正事。
只是想着想着，一不小心就歪到了他心尖儿的人身上。
他拿起笔,排除杂念,写下目前他知道的，朝廷中的派系。
如果有人经过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
不过在天子身边三个月，薛琅已经大致摸清了朝中势力的分布，哪个官员隶属于哪个大臣门下，不说了若指掌，也可以说是胸有成竹了。
只是……
薛琅停下笔。
以最坏的打算来看,他有必要修书一封，前往朔方。
不管怎么样，清湘郡主说得对，薛景同可以效忠天子，但朔方军不可以。
朔方军一旦遭遇意外，北方蛮族的铁蹄立刻就会踏破中原。
所以他有必要再见一次清湘郡主。
——这绝对不是借机为了去见心仪的姑娘。
薛琅第二日一早就前往长公主府。
婢女带着他去待客的花厅，路上突然飘来乐声。
薛琅闻声而望，只见不远处隔着一片清湖，是一座珠帘半卷的彩楼，彩楼前有一处漆红高台，台上几名舞姬正在翩翩起舞，台下几位或是抱着琵琶，或是抱着柳琴的秋娘正鼓瑟而歌。飞卷扬起的舞女裙摆与歌女纤细缠绵的曲声相呼应和，直让人觉得进了温柔乡。
薛琅来玉京后，不是没有去过乐坊，可普通的乐坊哪里比得上长公主府藏着的女伎舞姿动人、歌喉清越？
他对乐器颇有研究，再加上这乐声有北音，一时听得不由得入迷。
那边长公主府里的小厮似乎搞错了什么，连声对薛琅道歉。
薛琅手指贴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发声。
他在看长公主府的风景，却不料，他在别人眼中，也成了画卷中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他身后，一云鬓凤钗、满头珠翠的贵族女郎站在不远处，正怔怔地望向湖畔那听着曲儿的少年郎。
少年郎身姿如玉，容貌隽美雅致，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随着彩楼那边传过来曲子的节拍，他时不时用指节敲着栏杆，看起来颇为闲适自得。
那模样，渐渐与她脑海中一个时光久远到模糊的人影重叠起来。
“阿琚……”
她发出的声音极轻极轻，眼中蓄满泪水，十根纤纤玉指慢慢捏紧。
一旁的婢女照顾着女郎，担忧不已。
乐声嘹喨，薛琅并未听清这么一声。直到那湖畔彩排结束，他才有闲情逸致问小厮道：“曲子只能打六分，陈词滥调而已，倒是舞蹈新奇有趣，不知是哪位大家编排的？”
小厮正急的满头大汗，道：“这……这我也不知道。”
“郎君若是想要请到她，恐怕是难了。”这时候他身后响起一道的柔软无骨的声音，薛琅眉心一跳，他刚刚沉浸在那乐声中，居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女郎脚步轻缓，目光定定地黏在他身上。
“此剑舞乃妾身甥女清湘所编排，专门为了庆祝晋阳姐姐生辰所做，玉京除了晋阳姐姐和镇国公府上，只有一处府邸才能欣赏到。”
她身姿瘦弱，走几步就娇.喘微微，说话时也细细慢慢，似乎中气不足，身子骨颇差。
薛琅没有问另外那处府邸是哪里，他一眼便看到了这女子梳的发髻，那是只有嫁过人的贵族女子才可以梳起的。
“薛某见过永仪长公主。”薛琅退后三步才淡然行礼，眉目冷淡沉定。
永仪公主不惊讶他猜出她的身份，如果从她刚才的话他还不能揣度出她的身份来，那她也没有必要接近这个酷似她前夫赵琚的少年郎。
“清湘那小娘子，妾身最是了解她，虽有才华，但向来低调，这剑舞，即便是姐姐也不会轻易示人。”永仪公主定定注视着俊美的少年郎君，那目光里像是藏着什么黏腻的东西，“郎君若是想要看，不如就来妾身府中一叙。”
薛琅心中低笑，我对那猫儿般的郡主的想法就这么显而易见吗？
啧，真是如狼似虎啊。
他估量了一下永仪公主的年纪，情不自禁感慨道。
永仪公主当然不知道薛琅心里在想什么，如果她知道，恐怕就再也不会把眼前人与自己的爱人联系起来了。
看着眼前八风不动的少年郎，她再次加码，有条不紊，像是知道他最后终会落到她手中：“你来姐姐府中，想必是有求于姐姐，郎君为何不告诉妾身呢？妾身兴许可以为你解难。”
永仪长公主显然误认了他和晋阳长公主的关系。
正好这时那小厮终于弄清楚搞错了什么，歉然道：“对不起郎君了，原来郡主今日一早就出门，并未在府中，让郎君白走一趟了。”
永仪长公主眉梢微扬，“你是来找清湘的？”
薛琅笑一声。
“薛某不敢麻烦长公主，此行只是来还郡主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