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睛就像在说，只有这种带着挑战性的比赛，才有全力征服的必要。
他笑了一下，把争夺主导权所产生的冲突和硝烟转化为长辈对晚辈的小小考验。
这场考验后来的任何教练都不可能再轻易复制一遍，这是亚历克斯·弗格森的器量，也是艾萨克·菲尼克斯的骄傲。
门将把球传到中圈，艾萨克还以一个干脆利落的滑铲，他单手撑着草皮从地上站起来，带着球一路飞奔。
防守球员紧跟上去干扰他的出球路径，他在冲出底线之前把球横推了出去，这个惊艳无比的零度角被门柱哐当一声险而又险地拦截下来。
比赛还在继续，弗格森爵士教授的限制方法的确给艾萨克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他出球不再轻松写意，和队友的衔接问题也变得更加刺眼，从侧肋突破之后脚下的皮球经常被强行破坏出底线，随之而来的角球往往也不能轻易改变僵持的局面。
那个上半场像魔王一样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红发小子似乎眨眼变得平庸了起来。
或许因为上半场大量的体能消耗，他上抢的频率出现明显下降，多数时候都维持着缺乏威胁性的无球状态，不断小跑挪动方位，再悠闲一些就能被批判成散步。
U18的青训教练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终于在A队后卫又一次成功的换位防守之后找到了那股奇妙的即视感究竟来自哪里。
这不就是两个月前，即2008年5月21日在俄罗斯首都莫斯科的卢日尼基体育场举行的那场曼联vs切尔西的欧冠决赛的雨夜里面，弗格森爵士给出的限制德罗巴的方案吗！
他之所以没能立即发现这一点是因为弗格森又根据菲尼克斯的个人特色对这个方案进行了调整再优化。
方式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在练习赛里面这么搞是不是……稍微有点小题大做？
就在教练先生努力思考这个举动背后的深意的时候，林加德接过队友的传球，在守卫疏漏的禁区外围起脚远射。
AvsB，2:5。
B队的防守球员上半场俨然已经被艾萨克养叼了胃口，他们都想冲到最前面去进球，本职工作反倒做得心不在焉。
林加德看着皮球弹进球网，竟然产生了一种在正式比赛时才会出现的莫大满足感。
他居然战胜了那头险些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老虎！
原来艾萨克·菲尼克斯也没什么可怕的。
尽管比赛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但菲尼克斯貌似懈怠的表现难免让他觉得胜利已经近在咫尺。
他已经完全被他们控制住了，不是吗？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B队的门将再一次准备出球，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触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守门员往后退了几步，通过一段短距离助跑把那颗皮球抽射到高高抛起，林加德猛地回过头，惊恐地看见正仰头不断改变自己所在位的菲尼克斯。
他在规则范围内的一次肢体碰撞之后用胸口停住球，再让它巧妙地降落在身前。
艾萨克·菲尼克斯身边空无一人，少年奔跑的姿态轻盈得像一匹红棕色皮毛的鹿。阳光泼洒在他身上，像流淌的碎金，给侧脸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耀眼的薄光。
足球划出一道致命的弧度，不断旋转着落入球网。
AvsB，2:6。
B队响起了压抑过后刹那沸腾的欢呼声。
就在那个短暂的瞬间，16岁的杰西·林加德忽然意识到，这场比赛其实从来都与他们无关。
是啊，与其说菲尼克斯是被他们限制在了前场，倒不如说他是在心无旁骛地观察他们可能出现的纰漏。
就像猎食前的老虎俯身在草丛掩盖自己存在的痕迹，除了身在其中的无知羔羊以外没人会真心实意地觉得它是对草丛外的羊群感到恐惧才这么做。
他们是喝彩的参与者，是惊叹的背景板，而不是改变一切的中心点。
弗格森爵士的教导给了他们艾萨克·菲尼克斯也不过如此的错觉，可如果他真的那么不堪一击，他又为什么要到这片球场来参与一场U18青年队的练习赛？
有关如何限制菲尼克斯的方案没有任何问题，出现问题的是执行者和目标之间的能力差距。
他们表现得太浮躁，太掉以轻心。
每个人都想在弗格森爵士面前展现出自己的长处，但并非每个人都有菲尼克斯那样能够在困境轻松脱颖而出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