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扛着铁锨冲出来的时候,拿照片那人的脸已经被打开了花,吴也跟嗑药了似的,一拳拳砸在他的脸上。秃头亮出了刀,一脸凶神恶煞地捅向吴也,却转眼又成了另一个出气筒。
这人打架不要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种,你拔刀他上手,跟你往死里磕。
吴也夺了秃头的刀,又把他的脑袋砸开了花。
其余的要账队员简直活见了鬼,没见过欠钱这么横的!
“哪里来的小毛贼!”老杨手握铁锨,跟猪八戒挥舞耙子似的冲向了欲要群起攻之的要账团伙,“这里是爸爸的地盘,你们打听清楚了再来!”
别看老杨现在肚子跟充了气似的,年轻时候也是混过社会的,他倒也没吹牛,这片提起他来,都知道这人年轻的时候不好惹。
其他几个要账的愣是活活叫他给打跑了。
“他老子的!”老杨铁锨撑地,朝地上淬了一口,转头看看还在砸秃头的吴也,吓了一跳,“喂喂差不多得了,要打死了!”
吴也的拳头已经打出了血,可他感觉不到疼似的一直打,直到老杨硬把他拖走才算完。
老杨特别心疼这个孩子,小小年纪扛了一身的事,平常从来不见他情绪外露,这得是遇上挖他心要他命的事了。
“我没事老杨。”吴也挣脱开老杨的手,“我去开摩托,事改天再跟你说。”
“你还没事呢,手包一下啊,你这个样上街吓死人的。”老杨丢下铁锨,去胡同小门诊里要了点碘伏纱布,好说歹说拦着吴也,给他把手包上了。“小子,你的事叔不打听,但叔劝你一句,别把自己逼太紧了,弦绷紧了容易断。”
“嗯,我知道。”吴也朝他挥挥手,发动油门走了。
夜里空气闷热,似乎又酝酿着一场大雨。
来到六中附近的公寓,吴也跑上七楼,抬脚踹门。
“开门,是我。”
屋里半天没动静,过了好一会儿猫眼堵上一只眼睛,看了半天才打开门。出来的是史琴,她见了吴也如同见了亲爸爸,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往屋里拉,“小也你来了,你救救你舅舅啊!”
史琴面容浮肿,头发杂乱,没涂粉的脸像块锅巴,又黄又糙,看来是被要账的逼疯了,少女形象都不要了。
吴也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拿走,“张峰人呢?”
“你舅舅他,他在床上呢,那些天杀的玩意儿竟然剁掉他一根手指头!”说到这里史琴嗷嗷大哭,“欢欢学也不敢上了,他们会去学校堵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呜呜呜……”
吴也脚步不停,走向卧室一脚踹开门,把躺在床上装死的张峰拖起来。张峰被他吓了个半死,他最近有了要帐后遗症,胆子吓得就剩蚂蚁大小,稍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以为是要账的来了。
他惊慌失措地叫着,手拼命拽住床单,床单抓不住了抓桌子,桌子抓不住了抓床腿:“你干什么啊吴也你疯了吗!”
吴也拖着他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将他半个身子推出窗外。楼底是黑漆漆的花园,夜风打着旋儿吹在脸上,张峰只觉得死神就在脑门上打转。
“啊啊啊啊——”
张峰凄厉惨叫,简直要吓尿了。
“你干什么啊吴也!”史琴急了,在后面拼命捶打他,“那是你舅舅啊,你要把他推下去吗!你个疯子你快放开他,不然我报警了!”
“你去报!”吴也满腔怒气喷在史琴脸上,史琴当场吓懵了,大气也不敢出。
吴也掐着张峰的脖子把他拖进来,怀着十二分的怒火屈膝顶在对方肚子上,差点给他把尿打出来,“谁让你去借高利贷的,谁他妈让你去的!”
张峰弯下腰,他连吓再疼,已经嚎不出声儿了,蚊子似的哼哼,“我,我这不是没钱吗,你又不借我……”
“我他妈说谁叫你去的!”吴也屈膝又是一下。
张峰都快哭了,“没,没谁啊……啊!”
吴也每一下都踹在同一个地方,张峰疼得神志模糊,被踹了十几下后才终于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我就是仗着有你收拾烂摊子才去借钱的,我不是东西,我该叫天打雷劈,我活该叫人砍了手指……小也,好外甥,舅舅这次鬼迷心窍了,被钱糊迷眼了,我不该不听你的,我他妈就是瞎眼了,那老板非法集资,要拿我顶罪,我,我糊涂啊我……”
张峰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哭得鼻涕眼泪哈喇子横流,如同一只丧家狗,史琴在一边陪哭,如同一只丧家母狗,欢欢站门口哭,一家人哭得活像叫丧。
吴也一瞬间感觉心很累,他不止一次想过把张峰两口子从楼上丢下去,可真到了这时候,他又觉得一却都没有意义。
人跟畜生计较个什么劲呢。
他将死狗一样的张峰甩到地上,大步绕过他去翻床边柜,把里面的钱包拿出来,找到了自己的□□,还有还贷款的卡。他把两样东西收走,钱包丢回抽屉里,走向张峰,一脚踹向对方的腰,指着他鼻子说:“从现在开始,你是你,我是我,咱俩没有半毛钱关系,银行贷款我会还,你自己的账你自己清,再有人找上我,以及我的人,你就给老子等着跳楼。”
张峰一听这话就慌了,慌忙抱住吴也的腿,“你别走啊小也,你走了舅舅就完了,你不能不管我啊你……”
吴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逗留哪怕半秒,他踹开张峰大步离开,冲到楼下发动油门,轰地闯入了夜色。
深夜大雨滂沱,窗外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子敲打在窗户上。
陆余舟满脑愁绪,直到凌晨才眯了一会儿,没多久便被雷声惊醒,他倏地睁开眼,第一时间拿起手机,吴也回消息了。
昨晚上他告诉吴也,爸妈知道了这件事,吴也一直没回,他心里挺不安的,看见他的消息先是松了一口气。
一袋糖糖:对不起,我出去没带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