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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棠花福偶(1 / 2)


江都衔首原东北跑马场西侧,水榭廊回宛转。细细的流水绕过墨玉阶梯,转进了深墙金瓦的台下浅池中。

天将明了的时候,红衣的艳丽少女策马冲进了门前绘有金葵鹤羽的长道,镇国公主府内的白海棠枝杈探进了皇城。

“…主子!九殿下!”

天色大明,流月气喘吁吁地从随手牵来的扬州瘦马上下来,扶着门槛半死不活,“卫家说是入公主府后什么都不用带,可以随意使用这府内的东西…但您也不必天不亮就亲自过来啊。

不等奴婢也就罢了,殿下您好歹等等阿离公子啊。他昨日淋雨后,犯了点风寒不能骑马,恐怕要晌午之后才会过来呢。”

“我已经让阿离休息去了,他明天才会到。而且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叫敬业。”

黎九打了个哈欠扭头回道,懒懒地在府内前庭逛了一圈。

她东嗅嗅西看看,蹲在地上看了半天,最后索性坐在长廊外的一块青石上,望着荷下浅池里游动的几尾的金色锦鲤,挑起一缕青丝凝眉回道。

“流月你看,十余年过去了,这个庞大的公主府内摆设还是整洁干净,丝毫没有挪动的痕迹。想必是有人按时规整,所花费金钱时力不会小。”

“那莫不是太皇太后?”流月问,“我听卫将军说她当年极宠这位殿下,而且修缮对于那位而言,也不会花费她太多财力。”

“不。”

她摇了摇头,“卫家私下借了公主府,必然是征得了那人的同意。不过这场舞既然是贺礼,宁家大抵不会知道这些。

我刚刚在想,既然不是宁家…那这江都皇城之中除了太皇太后,还有谁与这位镇国公主交好,能够承担这些修缮的费用?

他们此次花费心思过多,甚至包括我们黎家。八方王侯来朝,国师后裔的万家回归中州江都,小陛下首次与皇后洪氏出席这等大宴,我这位北凉狼女作为新任修罗主南下。

这场舞不是给太皇太后看的,这是跳给诸多势力,以我为引,在皇城布下的一颗明棋啊…

新皇登基未稳,父王摄政长公主辅佐,但实际关系如何,并不好判断。

我不知道那些朝廷政客,名门贵族之流究竟要把这池暗流导向何方。但如若我搞砸了,那恐怕是要出麻烦的。”

“殿下说话,越来越有阿离公子的风格了。”

流月忍不住嘟囔着,“流月脑子不好使。您说的,我都听不太懂了…”

“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黎九沉默了片刻伸了个懒腰,休息够了从青石上蹦起来。

她转过身,拿手指戳着对方的头,咧着嘴坏笑,“小流月,我的意思就是说啊…如果我们没有完成好这次的任务呢,很可能要被我二姐气得绕着皇城,追杀个几天几夜。

我可不想刚刚和那群禁军运动完再招惹了她…那女人发起飙来连元逐都挡不住,惹不起惹不起!”

“对对对!”

流月瞬间记起那碗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的茯苓鸭,顿时一个激灵,随即感同身受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嗯嗯懂了,主子这次如果没跳好舞,很可能会再把厨房炸了,做一堆黑暗饭菜给她和阿离他们吃。流月认认真真地这么想着,立时觉得自己身上担子很重。

“懂了吧?”

黎九看自家侍女一副鱼死网破宁死不屈的表情,对自己的解释力颇为满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走了,这府中陈年旧物甚多,不如到处翻翻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

“主子,这位镇国公主,可真是位兴趣广泛的女子!”

流月站在西侧的偏殿,看着梳妆台隔壁的陈物架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由衷地赞叹道。

她细看之下,从房梁正中悬挂的东海镂空雕花蚌珠,到陈物架上游人匠工们绘画用的草纸炭笔,再到已经很难再见到的的卜术算筹都均有涉猎,忍不住轻声称奇。

“你看,这两个偶人好漂亮,可惜被摔坏了…”

屏风外的阳光透过墨梨木的陈物架,照在了昏暗的房间里。流月微微弯下腰,东上三层的第二个格子里,并排摆着两个被摔碎之后重新拼好的白泥瓷女偶。

只可惜白衣的那个女偶从腰间斜斜裂出了一条缝隙,一直延伸到了底座。另一个黑衣的则只剩下了一只左臂,头和身子在颈部被齐齐摔裂后接在一起,显得诡异非常。

“…主子,你在听吗?”流月盯着这两个人偶越看越心慌,忍不住再度问道。

没有人回应,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见黎九直勾勾地正盯着墙上的一整副母狼皮发呆。

“哎呀,这不是北疆的雪原苍狼吗?”流月惊叫了一声,立时认了出来。

“母后与姨娘少时关系甚好,送这个皮毛当作礼物,倒也没什么。”

黎九回过神来,“很久之前北凉世子确立后,都会驯服最狂暴的马王,骑着它去狼群中叼一只狼王的幼崽抚养长大。

然后在称王那一日放入修罗殿,一人一狼互相搏杀至一方死亡,经常几日几夜不休。

那时候的北凉王们是真正被卞唐朝臣们称为狼王的时代,我在云州的房里也留着一副。不过镇国公主府这一副,恐怕在整个江南地区,都很难找到同样的了。

后来北疆修罗殿一次变法之后,继承者确立的刑罚私牢颇多。当时的北凉王是个极度宠子之人,不愿让世子受苦。那位修罗主又是贵族后人,自认身份高贵,便联合取消了世子称王时的制度。

所以,那里就彻底沦为奴隶死囚们互相死斗,供百姓观赏的地方了。”

“原来如此。”侍女点了点头。

“等等…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黎九忽然转过头,后知后觉地盯着流月站起之后颇为难看的脸色,“什么…偶人?”

“啊,就是这一对。”

她连忙把主子拉了过来,指了指陈物架,“你看,这两个定制的偶人好生精致,只可惜摔裂了。”

“唔…我听阿离说过,看起来,它们似乎是扬州的福偶,江都民间流行的一种祈福方式。”

黎九探着身子细细地端详着,一边给对方解释,“他之前跟我提到过,这些福偶经常会在上元节那天,由挚友或情侣们亲手制作,然后送入保障湖旁的庙堂祈福,以求永结同心,平安顺遂。”

“怪不得,不过这两个福偶都是女偶,应该是哪两个贵族女子决意义结金兰时所制。”

流月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少了一只左臂的黑裙偶人放在掌心,前后观察着,“嗯…这个黑衣女偶上绘的暗纹是红石竹,还有北疆特有的盘狼纹…想必是您母后没错。

至于另一个,恐怕就是这房间的主人,镇国公主李广仪了。”

“流月,你恐怕说错了。”

窗台上有飘落的白棠花瓣被无声掠起的风吹走,飘飘悠悠降至地上。她从对方手里接过黑裙女偶,又弯下腰,把另外一个偶人拿了起来,轻声道。

“这里其实…恐怕还有第三个女福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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