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莹道:“到时,会有一辆马车来接你,从皇宫的南门入,径直将你送人立政殿。”她靠近武媚娘,叮嘱道:“切记,不得声张。”
皇宫的南门,那是平日里宦官们采集物品出入之地,武媚娘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如今只要能进宫,便是佛祖天大的恩赐了。她感激的对傅莹道:“谢莹儿姐姐,我记住了。”
傅莹随即吩咐道:“你且回屋收拾收拾,我与住持说与一番。”
武媚娘顺从道:“是。”
回了屋子,这个她呆了三年的屋子,自贞观二十三年五月至永徽二年八月,三个年头。她抚摸着自己的被褥,想起初住在这里的第一个夜晚,那时还有当年的萧氏,她逃了出去,不知如今是哪般田地。她每日学习佛法,祈祷自己能重回皇宫,她深深的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如今,梦想终于实现了,如做梦一般,至少,一切的等待与期盼都有了结果。她的思绪穿越过去和未来,眼里透出令人难以琢磨的光芒。
晚饭在斋房稍稍吃了些,如今要走了,武媚娘竟有一丝不舍,她看着如平日一般过堂的众尼姑们。除了住持和几个长老,她们并不知道自己今日便要离开。明天她们知道了会如何呢,议论纷纷?舍不得我?还是根本不会关心我。
此时慧净来到她身旁,晃了晃她的眼睛,对她道:“明空,你在想些什么呢?”
武媚娘回过神来,看着慧净,这个给予自己许多帮助的姐姐,她冲她嫣然一笑,扒了大口饭入口中,笑道:“想吃饭呢。”
过完晚堂,住持将她唤去佛堂,远离了那些听晚课的众尼们。
偌大的佛堂只有武媚娘和住持两个人,烛光在黑夜中静静闪烁,住持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平静道:“今晚,你便要离开感业寺了。”
武媚娘看着在烛光下她微闭的双眸,道:“是呢,这几年多谢您的照顾。”
住持静静的转动佛珠,不语。良久,才开口道:“你本十分聪明,对佛法的悟性也强。此次一去,不知还能否有再见面的机会。”
武媚娘道:“既提悟性,那也离不开您的指点。”她叹了一口气,“此去皇宫,不知是福是祸。”
住持道:“福也好,祸也罢,都是你的命。”她睁开眼睛,看着武媚娘,“记住,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世间一切事物既是存在,亦是不存在。”
世间一切事物,既是存在,亦是不存在。武媚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多谢师傅教导。”
住持的脸上波澜不惊,道:“我只能与你说这么些了,余下的路,还需你自己走。”她伸手摸一摸武媚娘那简单挽起的头发,以祈祷的语气道:“愿你平安,顺利。”
她看着武媚娘闪着泪花的眼睛,道:“一起诵经罢,边诵经,边等待。”
二人一同念《金刚经》,直至子时。
屋子里静的可以听见外面的蛙鸣蝉叫声,武媚娘渐渐的分了心,她知道,子时到了。
长老入了屋子,对她们道:“住持,宫里的人来了。”
“阿弥陀佛。”住持站起身,对武媚娘道:“施主一路走好,贫尼便不送了。”
她对自己的称呼由明空变为施主,武媚娘阵阵感伤,行礼拜别后,她回屋子拿了行礼,跟着长老径直来到感业寺大门。长老道:“就送你到这儿罢。”
武媚娘抬眼望去,一辆马车早已停在门前,看得出来是宫里的东西。她朝马车走去,有两个宦官模样的人正等着她。她恭敬的问道:“不知两位公公如何称呼?”
那个年纪较长的公公冷冷的道:“咱家姓柳,叫我柳公公便可。”
还有一个年纪较轻的,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笑道:“我姓崔,姑娘可叫我崔公公。”
武媚娘上了马车,柳公公在前面驾马,崔公公与武媚娘一同坐在马车内。
“驾……”随着柳公公的一声吩咐,马车缓缓的移动,武媚娘透过窗看见长老正在关上寺门。
这个生活了三年的感业寺,再见了。
夜色中,她看着那个红色的寺门,自己多少次盼望着从那离去,它缓缓的关闭,离自己越来越远。
武媚娘在马车上险些要睡去,却感觉到马车停了,听见柳公公与人道:“立政殿的柳公公。”
“到宫门口了。”崔公公道,他见武媚娘似乎有些忧虑,安慰她道:“别担心,皇后都打点好了。”
武媚娘冲他微微一笑,感激他的细心。
不多时候,马车终于继续移动,武媚娘掀开窗帘,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高墙,已经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