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时已听人说起武媚娘如今的境况,被当今陛下由感业寺接回宫,如今生下了陛下的皇子,或因着是先帝才人的缘故,始终只以侍女相称,没能一个真正的名分。
见武媚娘伤感,杜莲儿安慰道:“姐姐言之差矣,太子的生母刘氏,虽诞下皇子,陛下始终不闻不问,境况比姐姐差了许多呢。”
“刘氏?”武媚娘道。自己一向只知太子生母地位微贱,不曾想具体如何。她看着杜莲儿,道:“如此一来,我便要会会这刘氏了。”
杜莲儿聪慧,在宫中这十几年的本能的猜出武媚娘心中所想,回道:“姐姐,奴婢这就带您去。”
令襄儿和贞儿留于院子,武媚娘带上杜莲儿和张永春朝刘氏住处走去。三人一路上说笑聊天好不惬意,武媚娘暗暗的想,好久没有如此开怀了。
途径一十分熟悉的宫殿,武媚娘抬眼望去,上面写着“柏梁台”三字。想及是当初徐充容所住的院落,这些年不知她如何了。想及当初自己离宫之时她病的严重,此时不知如何了。武媚娘转头问道:“徐充容近来可好?”
杜莲儿道:“徐贤妃自先帝殡天之后哀慕成疾,前年便已去世了。”
“徐贤妃?”武媚娘不解。
杜莲儿道:“是呢。她去世后,当今陛下追封她为贤妃,陪葬于昭陵石室。”
想及曾经二人的相互欣赏,武媚娘心中阵阵感伤,徐惠,是她入宫中最敬佩最欣赏的一个女子,她如清莲般,孤傲而纯洁,她的傲骨不为人知,只在她寥寥诗中可见一斑。当年先帝最宠爱的就是她,如今她陪葬石室,想必也是圆了愿吧。这样一想,心下好受些,才对杜莲儿道:“咱们走罢。”
终于至一院落,杜莲儿停下来,对武媚娘道:“姐姐,就是这儿了。”
武媚娘细往里看,有不少宫人出没,“怎么?”她疑惑道:“她不是一个人住这院子里吗?”
杜莲儿道:“这是管辖皇上衣物所有侍女们的住所,她只住院子里的其中一间。”
武媚娘点点头,与二人一同进院子。宫人们有条不紊的对衣物洗涤晾晒,宫里本有专门的浣衣房,皇帝的衣物又专择这处安置,倒是讲究了。
及至一个屋前,杜莲儿上前敲门问道:“有人吗?”
门很快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清秀女子的脸,“谁呀?”她问道。见是杜莲儿与张永春,毕竟是旧相识,她的脸上瞬间露出笑容,“是你们呀。”
“进来坐。”刘氏邀请道。张罗着为她们添椅倒茶。
武媚娘仔细看这放间只比自己在感业寺时所居大一点儿,屋里陈设简单,床上摆满正要缝制的衣服。杜莲儿借机对刘氏道:“这是…武姐姐。”
“武姐姐?”刘氏并不知是谁。
武媚娘温和的笑道:“我是五皇子李弘的母亲,如今皇上没给我位分,莲儿不知如何在你面前称呼我,倒是叫你见笑了。”
刘氏早听人说起皇上在感业寺接入先帝的才人武媚娘一事,听得她说五皇子,自然知道是谁,笑道:“您今天怎么想到来见我呢。”
武媚娘道:“我听莲儿说,你与她是旧相识,想及从未拜访过你,便来了。”
刘氏叹了口气,自艾道:“我有什么好拜访的。”
武媚娘道:“我真羡慕你,你的孩子被皇后娘娘收养做了长子,如今又是太子,福气在后面呢。”
刘氏道:“哪里有什么福气,自己的儿子不在自己身边。”她叹息的望着武媚娘,“我倒羡慕你呢,听说皇上十分喜欢你。”说皇上喜欢武媚娘的时候,武媚娘看见她眼中异样的神情,羡慕,嫉妒,或者是厌恶?
武媚娘道:“君主的感情不过是一日一日,谁能想到明天呢。”
刘氏道:“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何不趁着皇上如今对你有感情尽早争取呢。不要像我,以为皇上真的喜欢自己,过不了多久却忘了,如今落得什么也不是,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了。”
武媚娘怔怔的望着她,不曾想她一介宫人,竟有如此见识,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一介宫人吗?刘氏看着她,知她听进了自己的话,忽然跪在武媚娘面前。
武媚娘被她忽如其来的动作惊到,连连扶她起来,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哪里受得起。”
刘氏道:“我早听说一些关于你的故事,料想你不是一般人。今日难得一见,我想求你一件事,请您务必答应。”
武媚娘搀扶她道:“你起身便是,先且说来听听。”
刘氏拗她不过,只好起身,忧患道:“忠儿如今身为太子,是福,或许也是祸。我深知皇上不喜欢他,自己亦无福,不能保护他。”说着,她的泪水已流出眼角,“他日您在后宫若有一席之位,请千万答应我,不要伤害他,我不求他有甚功绩,只愿他平安度过此生。”
武媚娘握着她的手道:“我如今和你一般,不过是一宫人罢了,自身难保,何谈他人。”
刘氏道:“恕我直言,您是先帝的才人,却得皇上如此青睐,必然有你的过人之处。”她缓缓的看向武媚娘,“我出身卑贱,性情又愚钝,不敢有他想。”她再次跪下,“求您一定答应我。”
武媚娘无法,只好搀扶着她,应允道:“你快起来罢,我答应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