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羽哪里敢说,只低头做无助状以渴求皇上的垂怜。李治见她如此,兴趣尽失。他天生仁厚,并不追其过责,只烦闷道:“罢了罢了,你下去罢!”
李治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公公,问道:“你可知道她是为何?”
“老奴不敢说!”王公公惶恐的跪下。
这更招致了李治的兴趣,他更想知道了,道:“说罢,都说,有什么可害怕的,朕免你死罪。”
王公公沉吟半响,他素来消息灵透,早对当日武皇后处死王萧二人所用的手段全然知晓。他曾侍奉过先帝,先帝十分喜爱儿媳王氏,他虽对王没有很深的感情,却也不厌恶。武媚娘是在他的帮助下才再次入宫,陛下喜欢武氏,要立她为皇后,王公公并不感到吃惊与惋惜。可是听说王氏死的如此凄惨,王公公不免反感武媚娘的做法。不管怎么样,王氏是先帝亲自指定的儿媳,怎能如此屈辱的死去?他很早就想将此事告诉陛下,以不负先帝的信任,可他深知陛下软弱的个性,只怕不能替王皇后出气,反而自己先倒了霉。因此只好将怨怒藏于心中,不动声色的如同往常一般服侍皇上。如今正是告知皇上的大好时机,他思索再三,终于开口道:“当日皇后娘娘处死王氏和萧氏时,先去她们手足,又将他们置于酒坛之中,有当年汉朝吕后之风,故此,宫人们害怕,再不敢亲近陛下。”
“放肆!”李治闻言怒道,他看着瑟瑟发抖的王公公,他许诺过他不管他说什么都面他罪,他相信王公公不会骗他,可仍然心中茫然的问道:“你说的可全是真的吗?”
王公公道:“老奴不敢有半句欺瞒陛下。”
李治道:“当初媚娘入宫,还是你帮助了她,今日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朕?”’王公公道:“奴才当日帮助皇后娘娘,是为了陛下,如今告诉陛下此事,实也是为了陛下。宫中众人都知道王萧二人是如何惨死,却只有陛下不知道,老臣,不忍心看陛下被蒙蔽呀!”他声泪俱下,这是他忍耐许久才说出口的话。
李治听了,心中五味杂陈,淡淡道:“罢了,你下去吧。”
王公公出了门,看见苏公公正站在门口。他看了一眼苏锦,这个自己带出来的徒弟,他如今全然是皇后那边的人,如果刚才的话被他听了去,他可会告诉皇后?王公公不敢想,她只能祈祷没被苏锦听了去,若真听了去,他能念着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
却说武媚娘在感业寺,这是她当皇后之后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一番上香祈福,她感激这里,感激自己在这儿待过的三年。
“转眼间,我离开这儿也有四年了。”武媚娘与主持在寺里散着步,“您到一点都没变。”
“哪里哪里。''住持道,“贫尼已经满脸是皱纹,倒是皇后娘娘您,荣光焕发,越发比从前有风韵了。”
武皇后道:“哪里呀,我近日夜里总是睡不好觉,常做噩梦,长此下去,恐怕就要老了。”
住持道:“娘娘睡觉不宁,何不换个宫殿?或许能好些。”
武皇后心中称是,笑道,“您说的有理,我平日住那承香殿惯了,也不愿搬去中宫所居立政殿,看来我是该换一个宫殿了。”
住持道:“不愿住立政殿,还可住其他宫殿,或者再建一座宫殿又何尝不可呢。”
武皇后笑道,“每次来这儿,总能让我想通一直困扰我的问题。看这寺里许多陈设都有些破旧了,回宫我便奏明皇上,重修这感业寺。”
住持道:“多谢娘娘的心意,只是我们这些出家人,吃穿用度是不在意的,娘娘不必挂怀。”
武皇后道:“虽是出家人,可我受到佛法启示,方才度过人生的艰难时刻,不过是聊表心意。”
“阿弥陀佛。”住持道,“玄奘高僧取经归来后多次译制经书,娘娘若真有意,何不借此时机弘扬佛法呢?如此累积功德之事,佛祖必然更加眷顾娘娘。”
武媚娘闻言,若有所思,当日回宫,却听杜莲儿告知消息,“王公公今日在甘露殿告诉了陛下王萧二人之死的事。”
武媚娘心中惶恐,原本打算回宫后立即与皇上商量换住宫殿之事,只是她只怕此时去见皇上皇上正在气头上。皇上立了弘儿为太子,又追封自己的父亲为司徒,赐爵周国公。此等恩情,她心中感激,此时实在不愿惹怒皇上。我该怎么办呢,她在殿中冥思苦想。她不由的怨怼王公公,虽说再入宫廷少不了他的帮助,可是如今看来,他是要与自己为敌了,可她又理解他,他不过是为了给皇上尽忠罢了,他是一个忠诚而合格的宦官。
此时张永春领着四个宫女进来了,“娘娘,这是内宫局今日送来的新匹布。”武皇后看向后面的宫女,她们每人都端着布匹,她走到她们跟前,仔细看着那些布,忽然灵机一动,对她们道,“把这些布留在这儿,下去吧。”
殿里只她与杜莲儿两人,她挑出一件暖黄色的料子,问杜莲儿道:“莲儿,你看这匹布如何?”
杜莲儿看了看,回答道:“这匹布好看,却似乎少了皇家的威严。”
武皇后道:“皇家的威严是什么?是冰冷的,没有感情的,我倒觉得这布透出一股温馨与情意。”她看着杜莲儿,“仔细想一想,未入宫前,我的绣工也是拿得出手的。民间男子说穿衣物多由妻子亲手缝制而成,我与皇上这些年,还未曾给他绣件寝衣。”
杜莲儿明白了武皇后的意思,恭敬道:“娘娘圣明。”
当日夜里,武媚娘便开始赶制这件绣衣,她忘乎寝食,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自己亲手来,终于于第三天清晨绣好了寝衣。她将寝衣交与杜莲儿,吩咐道:“将这件寝衣送于甘露殿,告诉他们,是本宫亲手所绣。”
“是。”杜莲儿道,随即出了门。
望着杜莲儿的背影,眼下自己刚登后位,陛下必然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可他若是因此事对我有了心结,以后必会再生事故。仔细算算,皇上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与自己相见了,武媚娘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陛下是个善良多情的人,他看到这件衣服,必然会心软。
当日夜里,李治便来了武媚娘的承香殿。武媚娘恭顺的迎接李治,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妻子迎接丈夫一般。“你们都下去吧。”李治吩咐宫人道。
武媚娘装作并不知皇上已知晓之事,做出思念皇上的神情,“陛下已经好几天没来看臣妾了。”
李治见武媚娘如此,想及她亲手为自己绣的寝衣,感受到这个女人的浓浓爱意,他握起武媚娘的手,心疼道:“媚娘辛苦了,你是除了母后,第一个为朕绣制寝衣的人。”
武媚娘知皇上已然感动,道:“陛下是臣妾的丈夫,在民间,为丈夫绣制寝衣是每个妻子都会做的事情。以后,陛下的每一件寝衣,都让臣妾来绣罢。”
李治抚了抚武媚娘的脸庞,“每件都给你绣,朕怎么舍得。”
武媚娘道:“陛下是臣妾最爱之人,臣妾能为陛下绣制寝衣,臣妾不觉辛苦。”
李治紧紧地将武媚娘揽入怀中,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爱自己,或者正是因为太爱,所以才对王萧二人恨之入骨罢。是朕造就了她的恨意,这原本都是朕的错,岂能怪她一人。当日宿在承香殿,再不愿追究过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