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上午安排是否照常?”孙承躬身问道。
原主作息规律,一丝不苟。按照平常,便是上午到御书房学习,下午批改奏折,傍晚练武,睡前再批奏折。
林宣想了想,道:“不。今早,我们去大狱一趟。”
孙承一惊:“不知陛下去大狱所为何事?”
林宣微微一笑:“探亲。”
大狱位于京城北郊,是关朝廷命犯之地,进去之人无不是戴罪死囚之身。
大狱丞夏之礼今天格外的恐慌。
一大清早,他还搂着新娶的小妾在梦中快乐似神仙,便有官差急急来报,说是皇上今早要来大狱视察。
这消息瞬间把他砸醒了,早饭都没吃便风也似的赶到大狱,抢着时间让下人将大狱署里里外外打扫一番,再对着镜子快速认真地修理了下自己的面容,皇上便到了。
大狱丞只是个八品末流小官,在京官中上朝都排不上号,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亲瞻圣颜,夏之礼想这是个机会,自己可不能放过。
他五十岁高龄还能不能再晋升,就看今天了!
“皇上驾到——”
夏之礼带领着一干官属向林宣的车驾叩拜:“大狱丞夏之礼叩见陛下,恭迎圣安——”
林宣下了轿子,道:“爱卿免礼平身吧。”
“谢陛下——”夏之礼站了起来,立刻使出吃奶的劲儿拍马屁:“陛下勤劳爱民,体恤官属,御驾光临,微臣实在感动。陛下如此圣明仁爱,我大乾比较繁荣昌盛,国运亨通!”
林宣无语,不就是来大狱一趟吗,被他说得好像拯救了地球似的。
夏之礼低着头,时不时向上瞟着林宣的脸色。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女帝。不愧是九五至尊,虽是女身,但却是女子中少有的英气,举手投足间便可显出贵气非凡。
孙承看出皇帝不想搭话,便说:“夏狱丞,陛下想去大狱里看看,请带路吧。”
夏之礼闻言脸却白了:“陛下…这这这,这大狱肮脏阴湿,邪气横生,里面皆是朝廷命犯,不知悔改,恐冲撞陛下龙体,微臣建议,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林宣皱眉,说道:“不去大狱,朕来这里作何?带路便是,朕都没担心,你担心什么。”
这夏之礼一副谄媚油腻之相,她一看就有点厌恶。
“这……”圣命难违,又怕招致皇帝厌恶,夏之礼只好顺从带路。
经过重重高门守卫,夏之礼边走边向她们介绍:“大狱共有六道关卡,每道各有二十名禁军守卫。狱□□关押囚犯一百一十二名,其中死囚九十三名,狱□□有两百名禁军轮班镇守。大狱虽比不得宫中司龙卫管辖镇守的诏狱那般严密,但里头关着的囚犯也必是插翅难逃!”
大狱算是公狱,而诏狱就纯粹是她皇帝的私狱了。
林宣点头,她一路走来,防守似乎确实严密。
牢房主体是一栋只有两层的椭圆形建筑,中间镂空是一块平地,表现好的囚犯可偶尔在这里放风。
林宣问道:“陆氏兄弟都关押何处?带朕前去。”
夏之礼愣住了,紧张地咽口水。他这算明白了皇帝突然视察的真正原因!
他低头,道:“随臣来,陆氏兄弟…在地下室关押着。”
大狱的地下室,是用刑场所,专门教训不听话的犯人。
地下室里格外阴冷,随从而来的太监们都冷得打颤。林宣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这不仅仅是缺乏阳光所致,更重要的——她眯起了眼睛,眼中微微燃烧起怒火——这里应该倒下过不少冤魂。
这里赫然陈列着一排排令人望而生畏的刑具!
而空气中,也充斥着血腥、腐烂混合的臭味。
孙承忙给林宣递上喷了香水的帕子,却被她拒绝了:“不必。”声音冷漠。
夏之礼将她们带到一处牢房,便停下了脚步:“陛下,这里便关押着陆氏三个兄弟了。”
林宣眸子里泛着寒光,觑了夏之礼一眼,冷漠道:“夏狱丞,可否告诉朕,为何他们三人不与其他犯人一样关在上面,而是关在这里?”
夏之礼额头冷汗迭出,支支吾吾地说:“这…他们...他们三人不服管教,按狱中法律,便…便带到这里稍加惩戒…”
“按狱中法律?”林宣冷笑一声,夏之礼害怕得颤抖起来:“快开门!”
牢门一开,孙承往里头看了一眼,便迅速移开了目光。身后随侍也都不敢往里看。林宣倒是目不斜视,只是身侧的拳头攥得很紧。
狭窄的牢房,拥挤着三个男人。空气不流通,他们一打开门,便是一股比外面更浓厚的臭味扑面而来。
这三个身着破烂囚衣的犯人蓬头垢面,囚衣上血痕斑斑,三个人身上都有皮开肉绽之处,尤其是其中仰躺着的一人,不仅浑身是血,左手手臂竟是白骨森森!
门开了,也吵醒了这三个人,他们的目光集中向牢门,却看见平日里那威风八面狐假虎威的夏之礼卑躬屈膝,而他面对的正是——
新帝林宣!
孙承清清嗓子,正准备喊:“皇——”就被林宣阻止了。
他有些不解,只能看着林宣晦明莫测的侧颜。
牢房中三人可是心思各异。仰躺在干草堆上,伤得见骨的那人重重冷哼了一声,表明了态度。
其余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其中衣衫稍微整齐一些的,勉强站了起来,对着林宣做了一辑,不卑不亢道:“罪臣陆云尚,代臣兄陆云泽与臣弟陆云复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