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陛下在宠幸陆采漪时晕倒了?”
画贵妃狐疑地重复了一遍太监刘振报告上的情报,满脸不敢置信。
刘振跪在地上:“娘娘,千真万确!此事知道的人嘴巴都很紧,奴才花大价钱才撬开了一个人的嘴!”
画贵妃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出声。一旁的婢女冷香开口道:“这…这事也太奇怪了吧?陛下平日里身体强健,又年轻,怎么会…会在房事时晕倒?哦对!娘娘,这陆采漪不是还怀着孕吗?”
呼延真晲了冷香一眼,冷冷道:“有孕又如何?陛下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这陆采漪真是好本事,刚出冷宫便媚得陛下宠幸。不过…”
她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陛下怎么会晕倒呢?刘振,行事时外头听房的侍从们有听到什么奇怪的没有?”
“回贵妃,皇上这次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下人,并无人知道里面情况。只是过了不到半柱香时间,皇后便焦急地传唤下人,陛下那时便晕倒了。”
“屏退了所有下人?”
“是。奴才听那个传话的人说,可能是陛下的新情——趣。”刘振一板一眼地回答。
呼延真睁大了眼睛,陛下原来现在喜欢玩些花样了,那自己可要好好钻营钻营这方面了...
“哼,虽然不知道陆采漪这女人玩了什么花招,但陛下在她那晕倒,她就逃不开干系!”呼延真冷笑道:“刘振,把这消息放给杨昭仪。杨昭仪知道了,她那父亲也就知道了,她父亲知道了,朝臣也该知道,这陆皇后留在后宫,就会是个祸害。”
“是!”
“冷香,你吩咐那几个厨娘抓紧研究新菜式,准备准备,我们得抓个时机,去见见陛下。”
“是!”
林宣躺在宽阔华丽的寝殿大床上,额头不断沁出冷汗,面孔苍白。
她的内心世界却比身体表面平静了许多。
此时此刻的她,正站立在皇宫东北角的角楼之上,俯瞰着巍峨的皇宫。
“壮观吗?”左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闻声,林宣偏过头去,看到了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那个人也看向她,笑得温和。
林宣点头:“嗯,壮观。”
那个人眼角带上了些得意,说:“未来,这里会更加壮观。整个皇宫会扩建一倍,才配得上我大乾统一天下的气度。”
林宣看着她展望远处的侧颜,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还有那双睥睨天下的丹凤眼——她是她,也不是她。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理解这个意气风发的千古女帝。
然而那个人却突然变得哀伤,并没回头地问她:“采漪,现在还好吗?”
“我会倾力去爱她,护她。”
那人嘴角轻勾:“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你知道吗?”那个人终于转身,和林宣面对面相视:“听到采漪说她恨朕,朕竟然觉得解脱。朕对她罪孽深重,而我从前竟连她一句心声都未曾听过。”
“你实在太过薄情。”
“朕知道。朕刚愎自用,看似孤傲冷漠,实则自卑懦弱。朕是小人,而采漪太过耀眼与正派,朕在她面前,会觉得抬不起头,配不上她。”
“所以你就折磨她?疯子。”
那个人没有怪罪林宣语气中的不屑,淡淡一笑:“是,朕确实是个疯子。朕爱她,又好畏惧她。朕幼稚又偏执地认为,只有折断她的翅膀,熄灭她的光芒,践踏她的自尊,才能让她真正属于朕。可是,朕错了。”
“你害死了她。”
“是。朕终究是低估了她,她是一个多么高傲绝世的女子啊!她用她和孩子的命,惩罚了朕一辈子。让朕孤独一生一世,夜夜难以安眠。”
“乾元帝,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
“是。朕大错已铸,罪有应得。然而你却不一样。采漪恨得,是之前做了很多错事的我,却不是如今的你。”
“可她爱过的却是曾经的你。”林宣黯然道,这其实是她心中藏匿的心结。
那人听罢,微微一笑:“你错了。她爱过的是曾经的我,也就是曾经的你;她恨得是做错事的我,却也是做错事的你。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林宣听得明明有些糊涂,但却迷迷糊糊觉得那个心结似乎解开了:“你…你说得是什么意思?”
“你懂的。”那个人又一笑,仍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但看向她的目光里却盛满了复杂的情绪,眼角似乎有晶莹。
林宣看着她的身形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心中却感觉不到惊讶,仿佛自己天生就知道她会变成这样一般。
那个人最后开口:“我要走了,从此以后,不分你我,但这世上已然没了我。还有,我知你现在在为陆忠一案烦忧,记住,宁王是关键。”
“宁王?”林宣疑惑。
“千万别忘记,你我的约定,你答应我的,就一定要做到。”
林宣盯着她逐渐虚化的身影,坚定道:“我必不失信。你…懂的。”
那道虚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是的,我懂的。”
最后这句话刚说完,林宣只觉一阵风袭来,带着鲜丽的花香。她被这风迷住了眼鼻,再一恍神——
她睁开了眼睛。
寝殿屋顶雕龙画凤,流光溢彩。
林宣睁着眼有些愣神。
“陛下!陛下您醒了!太好了!”黄莺般兴奋的少女之音传来,是灵儿:“承公公,承公公!陛下醒了!!”
殿门被忽然打开,接着是一批宫女太监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为首的孙承喜形于色,凑上前来道:“陛下,您醒了!”
林宣觉得好生聒噪,微皱眉道:“眩晕而已,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好生聒噪。”
孙承一惊,忙退后几步向身后恢恢袖子,示意一批人离开,殿里这才清净下来。
孙承谦卑地低头禀报:“陛下,太医来诊,说是您操劳过度,怨气郁结所致。望陛下保重龙体,多多休息调养为好。”
“嗯,朕知道了。”林宣起身,没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威严与压迫感。
她看到床边站立着的灵儿,有些害怕的模样,便柔声问:“你是灵儿是吧?你不是侍奉皇后的吗,怎么在朕这里?”
灵儿稍微松口气,谨慎地回答:“回陛下,奴婢是灵儿。是皇后命奴婢候在这里照看陛下,顺便——”
灵儿从兜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林宣:“顺便,皇后让奴婢将这封信交给陛下。”
林宣接过书信,见信封中央写着四个秀丽端庄的字:“陛下亲启”。
“皇后呢?在哪?”
“回陛下,陛下醒之前不久,皇后便…便回清心居了。”灵儿咬着下唇回道。
“什么?!”林宣眼睛瞪大:“清心居?谁准她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