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宣赏了会儿天边灿烂的晚霞,待夜幕降临,才慢悠悠地转进了卧房。
里头,两名婢女模样的女孩跪坐在房门口,一左一右,看见林宣进来,便伏下身恭顺地请安:“王子殿下。”
林宣将她俩扶起来,温声道:“见孤不必如此多礼。你们就当孤只作个玩伴,平时也不要拘束。只我有事?拜托的时候能及时答应,除此之?外二位姑娘的时间都可以自便。”
那婢女二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齐声道:“谢王子殿下恩典!”。
说毕,左边那女子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信封上只写了一个简洁大字:“卫”。
林宣登时了然,将信封不动声色地收入怀中,不免多打量了这两个人两眼。这暗香楼确实手眼通天,安插几个人进王子府,想来也是易如反掌。
两名婢女走了出去,细心地帮她把门带上。现在整个卧房就只有林宣一个人。
她撕开信封,展开来读:
“宣:
神京繁华,机遇寓凶险。吾知你志向远大,若想破局,唯有烨神。”
林宣不由自主地重复念了遍最后一句话:“唯有烨神。”
屋内烛火跳跃,闪动的光芒照在她俊美的侧脸。
林宣眉心紧拧,抬手将信质连同信封沾上烛火,扔在地上等?它们渐渐烧尽。
卫离蔻给她的提示很明显:要想往上爬,要抓住的重?要契机,就是那位十分得宠的烨神公主。
今天那个小太监还苦口婆心地劝她远离烨神公主,而卫离蔻的意思,却刚好相反。林宣当然懂得人在屋檐下要及时抱大腿的生存法则,只是就自己最近的亲身观察来看,迦南的这位皇帝对这个女儿的宠爱程度,甚至远超原主来迦南前?的记忆。
伴君如伴虎,何况是这种从出生就受尽了疼爱与尊荣而长大的小公主!
现在一想到烨神两个字,林宣的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勾勒出了一个无法无天、极为暴躁、觉得全世界都要让着自己的刁蛮小女孩形象。即便记忆告诉她烨神公主已然及笄也难以撼动这种刻板印象。
思及自己要抱一个刁蛮公主的大腿,她顿时感到前途渺茫。不,不仅是前途渺茫,甚至是生命渺茫。
只是,林宣咬着牙暗想,卫离蔻终究是比自己更了解神京,也更了解整个迦南帝国的上层。她指引自己走这一着,肯定不是一时脑热。而她林宣则是外来户,见也没见过烨神公主一眼便给?人家设想了那么多标签,怕不是机智沉稳之举。
这样想来,林宣还是决定遵从卫离蔻的指引,若有机会,好好会上一会这个烨神公主。
而机会,竟很快就出现了——
··
林宣刚落脚在老槐街的第三天。
饷午,一个锦衣少年披着一身金光出现在街道尽头。他骑着枣红色硕马,一路疾驰,激起行道上大片尘土。
迦南帝国素以基层管理严格缜密著称,连林宣堂堂一个怀北国王子落户这小小的老槐街,当地下从芝麻大的打更官,上至管辖整个神京西边的京西御前守都前来拜访,并客客气气地奉上了《京西·槐街律则一百》。甚至林宣府里的这些小厮丫鬟,每一个在侍奉她前都在【槐街治坊·仆人司】里受过培训。
如此有条不紊的管理,怎么能容许神京道上让这么个鲁莽少年纵马疾驰呢?这明显是犯了戒律嘛!
然而老槐街街坊邻里们抬头一望,望见那少年马鞍背后竖着的一面旌旗,旗上绣的一个金丝“诗”字,那颗随时准备举报的心终于老老实实落了下来。
哦,怪不得,老槐街街坊们想。
前?几天怀北国那个质子的王府坐落在了本街,那么锦衣少年的出现便顺理?成章了。
“吁——”少年紧紧一勒缰绳,红马嘶鸣一声,乖乖停在了怀北王子府前?。
那少年跃下马背,从身后背着的绿匣子里取出一个漂亮的盒子,交给守门的小厮。
“请交到怀北王子手上,这是今年春晓诗会的邀请函。”
少年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走,似乎急于奔向下一个目的地。倒是守门的小厮一听到“春晓诗会“四个字时,登时一蹦三尺高,一阵龙卷风似的就冲进了内院,直直跑到了林宣的卧房门口,方跪下,捧着锦盒高过头顶。
“禀报殿下,春晓诗会的邀请函到!”
林宣还在吃早点呢,就被门外的声音吓了一吓。
她看了看左右两个服侍她吃早饭的婢女,疑惑问道:“春晓诗会?这是什么?”
那婢女二人一个叫阿思,一个叫阿水,听到林宣的这句疑问都不免轻笑起来。
阿思笑着道:“王子殿下客居迦南,关于迦南的风俗习宴便需要多多了解些了。这春晓诗会是神京一年一度的举国盛事?,迦南重?文,尤爱诗词。自从礼鸣皇帝将诗词赋纳入科举以来,迦南诗风更盛。因此,便催生出了这春晓诗会。每年诗会都由皇家出面举办,一年两度,一次在春,一次在秋,如今殿下收到的便是春之诗会的邀请了。”
阿水也迫不及待地补充道:“这诗会非同小可,从来只有才子名流才配受邀。每年诗会将在皇宫举行,届时皇帝陛下将亲自设宴同饮,光是受到邀请便已是莫大的荣幸!举国多少青年才俊渴望受到邀请,在皇帝陛下与权贵名流中大展才华,一夜成名,天下皆知!当然,不光是皇宫里张灯结彩,当年礼鸣皇帝立下过规矩,诗会要办得与民同乐,所?以每城每镇届时也会举办诗节,当晚取消宵禁,妇人闺女亦可上街随意游玩。故而正如阿思姐姐所?说,春晓诗会是一年一度的举国盛事?。”
林宣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其实在她们说的过程中,她通过回忆原主在怀北国的记忆也隐约想起来了些。迦南尚文,每年的文艺庆典非常频繁,当初教导王子们的宫内翰林教习就曾带着颇为怨毒的语气评价道:“重?文轻武,其势必衰!”
想来林宣作为质子入京,迦南那边自然还是要给?她几分面子,故而她也作为名流被邀请了。
“不过,”阿思突然垂下了眸子,低声道:“诗会上殿下恐怕会遇到些不懂规矩的世子王孙,如若冒犯到了殿下.....”
她们都心知肚明。全中洲的上流贵族们都隐隐耻笑着林宣这个可怜的质子,诗会上贵胄众多,难免有一些心肠坏的故意来恶心人,那时场面就难堪了。
“放心,孤不会在意他们的。”林宣露出个微笑,轻轻摇摇头。
她当了两辈子皇帝的人,还不懂别理会那些只知道无能狂吠的小废物们的道理?吗?那些人的话语和行为她都不会在意,她在意的只有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