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随军用过早饭,同商瑜、李青等道过别,商元祇带着随身的两个护卫煮海、焚河并数十暗卫便出发了,煮海焚河是拨给他的护卫,平日又充做小厮书童,名字也是商元祇起的,因为起了这个名字还被王太傅训了一顿,说是戾气太重,后来商元祇胡搅蛮缠说,护卫本就须有血气,还是定了这个名字。
已是得胜班师的归程,殿军之中不会再遇袭最是安全不过,故商瑜原就排商元祇在殿军中压阵,此时只需放慢速度就和大部队脱开,并不曾声张。此后数日间商元祇一行只沿官道行进,晚间也只在偶遇的农人家借宿或在馆驿留宿,不曾远离大路,如此诸事暂且不提。
这天正走着,不知觉间天上便聚起了乌云,远处隐隐有惊雷声,官道在山谷间,一旦雨下得大了便尽是泥淖,商元跖一行忙下马牵着向山上躲避,山上有小道顺着山势与官路平行,只是人迹罕至,周边树木无人修剪,不好走。商元祇遣焚河在后面牵着马,又让煮海在前面以刀劈开挡路的枝条,自己在煮海身后紧跟着,如此有个什么情形都能早做应付。
雨下得愈发细密了,雨下得本似丝雾,在叶面上汇聚成大颗的水珠才落下来打在头顶,虽如此,却比在树林外面并不泥泞,相比官道好走许多,于是一行人便打定主意待雨停了再回官道上去。雨天行路并不容易,况且雾浓,看远处不真切,众人竟都是忘了山势起伏,道路远近。
也不知走了多久,雨似乎停了,只偶尔有水滴从枝叶坠落,再不多时便出了太阳,穿过树枝细碎得撒在落叶上,没有了雨声山鸟唱和的声音也显了出来,宛转悠扬,还有不知是什么小动物穿过枝干的簌簌声,整片森林活了过来。
太阳西斜,半高不低得挂在空中。山路似乎也到尽头,前方是两山坳处的一片宽广的平地,生满青草,偶有些不知名的黄色碎花在其间,草地正中一棵高大的榉树,约莫树干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绿荫茂密如伞,伞沿上依着方位系着些风铃。
似乎有人。
商元祇示意焚河煮海停步,三人并马匿在树林边缘的灌木后。
果真有人。
山风吹着风铃叮当作响,铃声响起的次序依方位而异,在风中成了不知名的古朴曲调,被风传送得极飘渺,不用心听,这声音似乎就要隐没在山涛鸟鸣中了。伴着铃声有人自树后走来,来人一袭素白衣服,手持三尺青锋,绕树而行,引剑而指,又有步伐应和,每一步都正踏着铃声,正值逢魔时刻,天边夕云如烧,榉树枝叶的光影在白衣上如碎金流火,衣袖翻飞,翩若惊鸿。
巧逢天地人和,商元祇见过多少国手舞剑,一时间也不禁痴了。
但他的马没痴,马儿挥动尾巴驱赶蚊虫,弄得灌木簌簌作响。听到声响那人顿时停下脚步,收剑入鞘。距离过远,商元祗看不真切那人动作,却惟恐那人要走。如今已是黄昏,自己一行却仍在山林中,也不知林中有没有野兽,没有借宿之处夜宿山林毕竟危险,况这人也并非农人打扮,故城镇怕已不远,恰好自己又正愁迷路,让这人带着走个近道到附近城镇中去正是再好不过了,即便他是歹人又带了剑,自己带的人却无一不是好手,不用怕的。商元祗心中百转千回,不论怎么算,现下之计必定要紧跟这人,万不能跟丢了,思及此便从灌木丛中现了身来。
“还请留步!”商元祗小跑两步喊道。“我等旅人迷路,偶入此境,还望您指路!“言毕低头拱手。
那人振袖长揖,“不敢当公子大礼”,起身又道,“不知诸位如何来了此处,此处偏远下山了也没有住处的。”
“有幸见到尊公,还望尊公指条明路。”煮海忙问。
那人又略略想了想道,“我家大人却很好客,诸位若随我一道,大人必将好生招待。”
商元祗正愁无处过夜,一时之间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应了这个提议,回头示意焚河等跟上,又问道,“还未问尊公姓名?”
“尊公亦不敢当,在下姓纪名缣,字灵枢,公子若不介意可唤我纪灵枢。”纪灵枢走到一棵枫树前解开缚马的绳子,又看了看三人,“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姓元名祇表字藏行,今日麻烦纪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