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望却同商元祗不同,她是走累了,此时立刻寻了棵树,坐在了树荫下,“给口水喝吧。”
“我准备净水容易吗?每次一来就要水喝。”纪灵枢虽嘴上念叨,但还是拿出一只净瓶递给纪若望。纪若望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几只小盏,又剥开带来的柚子,一时之间清香扑鼻。
只见纪若望一块果肉一块皮分装在几个小盏里,又从一小瓶里取了蜂蜜调成水,“好了,蜂蜜柚子茶。”
纪灵枢一看,笑了,他的杯子里全是皮,白瓤也没去,低头抿一口,果然苦得令人咋舌。他看见纪若望很期待的表情心里想笑,但还是把一杯苦水一饮而尽,然后装出拧巴的表情,成功搏得了纪若望满意的表情。
商元祗自然看见了两人的奇怪互动,心里庆幸自己和纪若望相处还算融洽。他虽然知道纪若望这所谓的“蜂蜜柚子茶”,驴唇不对马嘴,真正的柚子茶是要用蜜饯过,但猜她是故意让纪灵枢吃瘪,所以只不作声低头喝就是了,这净水果然清冽,喝下去只觉得灵台清明。
纪灵枢喝完茶又回去练剑了。商元祗心中实在好奇,便问纪若望,“灵枢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朝歌的百姓不祈雨吗?”纪若望奇怪问道,随即自问自答,“也是咯,京城的人大约不需要种地吧。”
“原来是祈雨的仪式,是我孤陋寡闻了,过去我总觉得这不过是骗人的伎俩。”商元祗说。
纪若望扑哧笑出来,“你以为的不错,真是骗人的伎俩而已,纪灵枢过去曾给我说,所谓天时是全天下的山川共同的作用,此处不下雨未必是因为此处风水出了问题,却或许是什么千万里远处的缥妄海上的水汽蒸腾的不够了,这样想来,怎样的法力高强的仙人才能用那样远处的水救此处的百姓呢?”
“那灵枢还在祈雨?”
“一来给百姓一个念想罢了,纪灵枢虽然不能决定下不下雨,却能感受到什么时候下雨,因此不过选个过几天便能下雨的好日子。二来,南境多瘴气,灵枢施法是为补足大理城的结界,为防城内爆发瘟疫。”纪若望抿了口茶,嚼着其中的果粒望着纪灵枢舞剑,远处一袭白衣飘飘。
“难怪他受城里百姓爱戴。”商元祗轻叹,他原本还奇怪纪钧为何称纪灵枢先生,现在想来,如此本事确实当得起安南公一声先生。“灵枢看起来也不过和咱们一般年岁。”
“你看起来十七八岁,”纪若望又看了一眼商元祗,随便猜了个岁数,“灵枢今年也不过刚及弱冠,不过我初见他时不过10岁,还不懂事,现在想来,那时他已十分厉害了。”
“何以见的?”
“纪灵枢是过去钦天监监正,南怀德老先生的亲传,五年前不知怎么安南公找到了他,请他作纪小姐的先生,教一些防身术。”纪若望明明在说自己的事,口吻却平淡不见一丝起伏,眼神也并不看向商元祗,而是凝视着前方纪灵枢的背影。
“那时朝廷还没派兵前来剿匪,安南公在大理挂一个节度使的虚职,手下没兵,全靠过去的武威镇着南境,有一伙山匪盯上了纪小姐,装作脚夫为安南公府送些果蔬,实则踩点,一日趁着府上侍卫松懈,便想把纪小姐绑去作压寨夫人,顺便震慑安南公,正值安南公那几日回京述职,府上没了拿主意的人,管家仆人还有纪小公子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大家都知道纪小姐是安南公的命根子唯恐出点万一。谁想纪灵枢二话不说,提了剑就出了门,半夜抱着纪小姐就骑了马回来,一身白衣被血染的发黑,次日传回来消息,说那一伙山匪都叫纪灵枢砍去了拇指,从此再不能为非作歹了。”
事情其实并非这样简单。
那时纪钧不在家,纪若望觉着纪灵枢不是正经先生正暗自和他较劲,这一天又是避开了屋里的婆子翻墙出来了,正巧遇见了厨房的伙夫来送菜蔬,纪若望心中暗喜道正要睡觉倒有人送枕头,于是放轻动作藏在了马车的柴火下,打算搭个顺风车进城去。在柴火的缝隙中纪若望看见,那伙夫来到车前翻了翻,纪若望的心悬在了嗓子眼里。
“怎么了?”车夫问。
“没事。”伙夫答。
马车拉动了。
躲过去了,纪若望的心渐渐安了。
出了镜园,马车走在乡间小路上,不想两人却把车赶下了官道,纪若望心道不好,不想已是迟了,那伙夫一把翻开柴火,把纪若望拖了出来,两人按住她的胳膊,捏住纪若望的鼻子罐了一袋蒙汗药下去,纪若望咬破舌头拼命想保持清醒。
可这当然是没用的。再醒来的时候日头已西斜了,金色的窗格印在黄土的地面上,若不是姿势实在难受,纪若望会很有心情欣赏一下这个美丽的傍晚,但她躺在一间柴房里的猪草垛子上,双手反剪了绑在背后,嘴里塞着一张没洗过的汗巾,上面的馊抹布味熏得她想吐。
门外一对男女正在争吵,听二人的对话纪若望算是理清了现状——她被绑架了,绑架她的是某个中年油腻山匪,他想休了原配娶她做压寨夫人,以求从真正意义上和纪钧做到官匪一家。
啊呸,做他的黄粱美梦吧。
等她挣开了绳子就去送他见阎王!
【注1】摘自诗经国风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