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
朔方原。
塞北的春天来的比大理要晚许多,今年雨水不好,已到四月下旬,草木才泛新绿。
鹿黍离正坐在院里,腿上盖着一顶赤红的狐裘,门前的榆叶梅开得正好。
“葛艾,你说,榆叶梅究竟是榆是梅?”鹿黍离问身旁侍立的女子。
“请公子赐教。”葛艾这样答道。葛艾比一般女子更高挑些,还有着一种在女子身上并不常见的英气。
“其叶似榆,其花果如梅,榆叶梅却是桃属的,你说奇不奇怪。”鹿黍离用手捂住口鼻轻轻的咳嗽。
“室外风邪,公子身体弱不宜在外久留。”
“不妨的,咱们不日就要南下了,让我再看看这里吧,再回来不知还要多久。”
葛艾闻言动容,最终没有坚持。
大理。
纪灵枢久违的回到了家里。
继父见他来了,忙出门迎接,那礼节倒不像是迎接自己的继子。纪灵枢苦笑,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喜欢回家,他从不想得到这种尊敬,但想到这层忌惮能让母亲的处境好些,也不得不忍耐。
“近日不忙,有时间回来了?”继父亲自为他倒水,又将茶奉过来。
“您不必忙这些,我只回来唠唠家常,纪小姐怕是快要出嫁了,大人在朝歌为我谋了个位置,不日便要送小姐入京,今日特来向父亲母亲辞行。”
“京城好啊,将来宝儿长大了,也可以去京城找你啦。”继父闻言喜上眉梢,毕竟是同母的兄弟俩,以后若能让纪灵枢帮衬,幼子也能出人头地。
“母亲呢?”纪灵枢无意和他多说,今日他只想同母亲告别。
“在楼上,你弟弟也在。”继父引他上楼,母亲早听见了他的声音,在楼梯口张望已久,手里牵着弟弟,小弟年幼,不知道来者是他的哥哥,直往母亲怀里钻,母亲对弟弟耳语了些什么,那孩子就跑开了。
“娘,我回来了,不过再过几天就要去朝歌了。”纪灵枢一手扶着母亲,母亲改嫁已有三十岁,如今又是十年过去,鬓角已有丝丝华发。
“不在家多待会儿?”母亲反握住纪灵枢的手,带着他向内室走去,“这么多年,我儿长大了。”
纪灵枢突然发现母亲眼角有莹莹的泪光,心头一酸。
“我儿怨娘吧,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她终于哭出了声。
纪灵枢忙抽出手帕来替她拭泪,“不曾有怨,娘一个弱女子,能为我做什么呢?反而是儿子久疏问候。”
纪灵枢只是觉得自己在家庭方面运气不好,如果不是亲生父亲是个人渣,或许他也会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但是那样就遇不到南怀德,也不会有后来的奇遇。所以这些命定的事,谁能说出好坏呢?
“你好不容易回来,不和你说这些了,你此去何时回来?”母亲擦干泪,换了笑脸问他。
“......此去,不回来了,大人为我在朝歌某了职。”
“......那也好,朝歌是个好地方。”母亲的声音艰涩,虽然见面寥寥,但毕竟是亲生的儿子,“过年过节,若有时间常回来看看。”
“好。”纪灵枢答,虽然这样说,只是此去山高水长,不知再见又是何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