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衍在牛背上坐了半天,小脸被风吹得通红,也已经尽了兴,乖乖地应了声“好”,任由师兄把自己抱了下来。
“清和此人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赤城换了干净的鞋子和外衣后跨上车,把自己袖里掩着的小手炉塞了一个给赤衍,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他能在西南一带蛰伏十年不被朝中察觉,你觉得他会那么简单就被人害了?”
“十二娘和我说过,那时候他们都住在山里。”
赤衍抱紧了手炉。牛车平稳,不比马车颠簸,他坐了一会,身上回暖后居然有了一点睡意。小道士用力摇了摇脑袋,试图将这一点睡意清除出去。
“而且林前辈他看不见——唉,他们那几年肯定过得很不容易。”
赤城不冷不热地说:“那还多亏是他瞎了,他要是看得见,云州刺史恐怕已经是他当了。”
君冉这个人不能回忆,一回忆就让人脑壳疼。赤城看了看一脸单纯的小师弟,抢在他开口之前加了一句:“不管你怎么看他,别和他走的太近。他哄小孩子很有一套。”
赤衍很听赤城的话,如今赤城这样说,就算他有一肚子的话可以给君冉凉暖辩解,他也只是用一个“好”字把所有的辩护塞回了肚子里。不单是表面上如此乖巧地应了,几天后君冉带着谢停云和凉暖从谢家村赶回来时,赤衍也没有再像往日那么热情地迎上去。
君冉仿佛丝毫不觉这对师兄弟对自己的防备和冷淡,打发凉暖带赤衍去看他顺路捎带的礼物后,直接去找了赤城:“我有话和你说。”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赤城打量了一番他眼睛上蒙的几层白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他现在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南疆人产生了点微妙的同病相怜感。在摆了白林生一道之后还能从他那里拿到蛇蛊和药材,这也是君冉的本事。
“那我就说了。你现在要忙的是两件事,其一聚魂,其二寻天道石。第一件事好办,跟着你的感觉走就行,麻烦的是第二件——你要不再叫你师弟卜上一卦?”
“不必管那石头,直接去江南就是。”
天机不可泄露,卜卦卜多了对身体必然有损害。先前赤城就是顾虑师弟寻找不成、连番卜卦伤了身体才去求皇帝赐节同行,反正有他在这里,就算赤衍一无所获,皇帝和江洄都不会明面上对赤衍发难。
但君冉显然不那么想。他微笑着听赤城说完,反问了一句:“国师的意思是,当今天子无权,所以他的旨意尊不尊问题都不大?——行了,我知道了。那就先去江南吧。罩水城大约在江南白练河南岸三百里远处,我没有去过,但到了地方说不定可以指出来。”
“我没那个意思。”赤城被他说得蹙起眉毛。
“你不是那个意思,往京里汇报行程的文书写了几封了?”君冉摊开手,“恐怕到了云州后一封都没有过吧?”
这倒是真话。赤城到了云州后就被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搞得焦头烂额,差一点连自己的命都没保住,哪里来的闲工夫写折子往京里递。君冉听他不做声,知晓他定然没有写,袖手笑道:“关于这天道石,我也有消息告诉你:二十多年前那个守石人就死在南疆一处寨子外,据说天道石在搬运的途中从尸体上掉了下来,也不知道遗失在了林子哪一处。”
赤城默然了片刻。
“你是通知我这么写,还是建议我怎么写?”
“选择权在你。”君冉一边侧耳听两个孩子玩闹的声音,一边分神回答他。“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怎么样对你和你的家族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