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微没察觉到他的神色,先是仔细瞧了瞧他的衣袖,又隔着衣服抓起他的手腕,确定他没被烧伤后才松了口气,迅速蓄出一脸恼色:“大师兄,你是国师,行事注意分寸。”
他一边说,一边利索地调好火候,将那个小小的罐子在合适的地方安顿好了。
赤城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赤微说:“师兄,你不会真觉得他是疼得受不了吧?他可不像是这么娇弱的人啊。”
“病痛难料。”
“我看他就是骗着你玩。”赤微嘀咕。“也就你这个傻子,上了一次当还要上赶着撞第二次。”
他昨天和赤城夜谈,把自云州以来的事情都问了个全,听到最后简直要被赤城给气笑了。
这么上赶着给人骗的呆人,古往今来只怕就赤城一个。偏偏赤城还长了一副好皮囊,叫人看他犯傻也不好意思指责他,反而觉得他这样率直得可爱……
赤微揉了揉额角,把这一丝不合时宜的同情给压了下去。他虽然辈分上比赤城要低,但是年纪和入门时间都比赤城要大,看赤城和看自己弟弟也没什么分别:“你还是决定和他同行?”
赤城没有立刻回答,反手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纸人。
“他一直在西南,是怎么算到师弟会去寻那等咒术?他从未去过玄帝观,又是怎么把东西混进玄帝观的藏书阁的?”
这纸人很小,背后的符咒也就跟着画得极小,但就这样也占了它的大半个身子。繁复的朱色图纹树根一样密密匝匝地盘踞着,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脑仁发疼。
赤微把纸人接过来,忍着眼疼仔细分辨了一番上面的符文。
“和师兄用的那个出自同源,但这个更完整。”
他捏着纸人,两条剑眉之间渐渐挤出了一个“川”字:“是他留下的邪术?”
赤城摇摇头。
“我倒是觉得他似乎在替一个人做掩饰。”
他迟疑了一会,垂眸分析道:“在那个时候,算计我对他没什么好处。我是国师,就算我果真身亡,死因也只会是寿终正寝。”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被当事人这样平静地叙述出来,赤微还是感觉到了一点齿冷。
赤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还在慢吞吞地做分析:“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在谢家村,那时候他分明还不想看见我,后来却开始主动接近我,甚至想要杀掉我……”
他的语气平板无波,明明是在叙述自己的事情,他这样倒好像被人算计的是颗无关紧要的大白菜。
“恐怕他那个时候就觉得,如果我死了,就没人知道那个人手里的秘密了吧?”
“……别想太多。”
赤微伸出手,在赤城肩上拍了拍。
“说不定只是巧合。你到了云州,被他发现了踪迹,他又正好差一个能给他完美掩护的对象……”
“……嗯。”
是巧合也说不定,同样的,不是巧合同样是说不定。可如果真的有这个人……
轻轻的“呲啦”声忽然在后厨里响起来。师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了灶台上——
糟了,忘了这里还在熬药。
因为全身都在疼痛,所以就算躺在床上,君冉也很难得到片刻安稳,在翻来翻去耗尽了力气后,最后一点耐心似乎也跟着消磨殆尽了。
“我让你出去,你听见没有!”
赤城端着药碗走到门口,恰恰好听见个隐含怒意的尾音。他脚下顿了顿,面色如常地扣了三下门,顿了一息后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凉暖站在床头,手里握着那只草编兔子,大大的眼睛里有一丝不自觉的瑟缩之意——昨天还是温柔宽和的长辈,今天忽然就没来由地发起了脾气,换谁碰见这种情况都会觉得惊慌茫然。
听到开门的声响,凉暖立刻朝门口看了一眼,也顾不上往日里对赤城的惧怕了,像找到主心骨一样,一下子闪到了赤城后边。
“道长哥哥,这人不是先生。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