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霉运在之前的路上已经用完了,再去罩水的路上,众人没有遇见别的麻烦,可谓是一路顺风。看见长满了杂草的荒地时,赤城甚至一反常态地叹了口气,听上去还颇宽慰。能让他这么个喜洁的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君冉也实在是“居功至伟”。
“应该是这里,差不离了。”
自离了沂水后,因为江玥往日都不是乘车出入,他们便没有选择买车代步,而是跟着江玥那一丝感觉徒步往罩水去。
江玥下了定言,赤微也跟着吁了口气,将单衣的袖子往上捋了捋——虽然这地方阴风阵阵的有些冷,那也是相对别处来说的。现在是六月中旬,就算再凉快也凉快不到哪里去,赤微走了一上午的路,现在热得就像个化了的冰块,哗啦啦往下滴着水。
江玥这人说得好听叫比较洒脱,说难听点就是肆意妄为。他现在对赤微观感不佳,听见他这感慨样的一声长出气,立刻抱胸道:“祝道长是觉得我这么赶路累着你了?”
赤微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触了这祖宗霉头,有些莫名地递过去一个眼神:“只是觉着有些热。”
“那放心,一会儿进城就凉快了。”江玥皮笑肉不笑。
赤微看他这模样,一点都不想回忆“进城凉快”的原因。他放下袖子,一边拿手把眼前的杂草拨开,一边尽力踮脚朝四周看了看。
当然,除了天空、荒草和青草,他什么也没看见。
罩水城荒废之时,周围的村庄田地早一并被放弃了。这些田地本就肥沃,滋养出来的杂草也肥美高壮,里头还有不少的野鸟野兔四处乱窜。赤微行走时一个不慎,差点踏坏了一只野鸟的草窠,后面再落下脚时便频频垂首看草根,速度自然就落了下来。
赤城是他同门师兄,行动间下意识会照看着他点,其他人可没这个顾虑。这样衣衫单薄的时节,杂草穿过薄薄的布料刺在皮肤上并不好受,大家下意识都放快了步子;特别是凉暖,她个子矮小,视线里除了草茎就是同伴的腿,万一迷了路可了不得,她自然要拼命追上她舅舅。
就连君冉这被人牵着走的瞎子都比赤微敏捷些。他背了一张膝琴,被赤城拉着走在赤微的左侧,听见后者拨动草茎、呵斥动物的声音时,禁不住展颜道:“它们比你认为的机敏得多,不必太担心他们。”
赤微表面上对君冉还是很客气的。人家好心提醒他,他自然也礼貌地回复过去:“踏坏了草窠子也不好。万一里头有动不了的鸟蛋和雏鸟呢?”
行走在最前面的江玥耳朵动了动,轻轻“嗤”了一声,口中说着“鸟可比你聪明得多”,脚步却放慢了不少,几乎算得上是在漫步了。
江玥放缓了带路的进程,后面君冉立刻摸出来一把纸伞,撑开伞罩住自己后才继续把手递回去给赤城牵着。赤城不着痕迹地向反方向踱了踱,生怕君冉的伞挂到自己的脑袋,不想君冉抬头冲他笑了笑,干脆把伞举高了些,将他二人都罩住了。
赤微孤零零走在他们后边,被毒辣的日光晒得蔫头蔫脑,颇为吃味。
“若姓林的是个女儿身,只怕赤城还真能还俗娶他。”
没有人给他打伞,也没有人陪他说话,赤微只能一个人在后边赶路,同时酸溜溜地在心里编排他师兄。
“平日里上赶着给人骗就罢了,还照顾他……有什么好照顾的,他还有闲工夫养徒弟呢,也不知……嗯?这是什么声音?”
赤微晃了晃脑袋,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侧耳凝神挑拣起了风声。
刚才的乐声显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在场除了凉暖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君冉和江玥更是直接扭头朝向了同一个方向。
“季华,你听见没有?”君冉将伞收起,折几折压成了张巴掌大的纸片。“好像是在奏喜乐。”
赤城没有说话。他是这群人里个子最高的,从他的视角隐绰能看见远方有一个雪白的尖尖的轿顶。
谁家办喜事用白轿子?
音乐声短暂地停顿了片刻后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所有人都听清楚了,的确是迎亲的喜乐。
“我今天出门前特意看了日子,似乎是忌婚娶。”赤微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而且这荒郊野外的,谁嫁谁娶呢?”
江玥右手里捏着一把折扇,另一只手握成拳背在身后,眉心间蹙出了浅浅一道竖纹,似乎在凝神思考什么事情。
“看这动静,是罩水城里的喜事?”
要事当前,江玥也不故意压着声音拿腔拿调,手中折扇一转,收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