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往下。”
“啪!”
伴着赤城那声冷淡至极的教导,一根细竹枝带着细细的破风之声而来,一下子打在了凉暖的后背上。
小姑娘“啊呀”叫了一声,眼泪汪汪、怒不敢言地悄瞪了一眼背着手好似发愣的赤城,瘪着嘴将扎马步的上半身又向下沉了沉。
说来也是她自己招来的破事。自到了罩水城后,凉暖就一直缠着君冉要学本事,君冉答应是答应了,结果教了她两天,回头就把她丢给了赤城——
“啪!”
赤城眼皮一掀,看着懒懒的,手里的竹枝却半点不留情。
“莫动。再数二十个数就可休息了。”
这么冷淡!
小姑娘嘴巴一撇,又一抿,居然生生凭着心里这几分委屈气又把腰板挺直了。
只可惜赤城心里有事,并未接收到她忿忿的目光,细竹枝叶梢在地面上点了点后,整个人又回到了之前出神的状态。凉暖自己数了二十个数,又数了二十个,他还背着手在发呆。
小姑娘终于受不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我不练了!”
她委屈巴巴的,眼泪已经蓄了一眼眶,只等赤城一句“继续”就都挤出来。
“……抱歉,是我出神了。”
赤城神思不属,纵然被凉暖惊回了一点思绪,到底没什么耐性教这个连徒弟都算不上的小孩子,将竹枝一放,拂袖道:“今日先到这里,歇息片刻后,把清和布置的课业做完就自己玩耍吧。”
他说完,也不等凉暖做出回应,竟是就这么离了院子出去了。
“这都是什么人呀!”
小姑娘气鼓鼓地一拍地,嘴里嘟嘟囔囔地,觑着眼睛仰面看了看日头。
依旧是烈日临空、万里无云。
君冉所言不假,他们一路行来,从正月里到如今大暑,果然没看见过一滴雨水。所幸他们行路是顺河流而走,罩水城又在湿洼地带,并未短了他们饮水,但别处……
就在赤城进屋、将三枚铜钱掷出的同时,远在青台的王明也恰恰好读完手里信笺的最后一行字。他将视线从依旧泛着墨香的信笺上抬起,落在面前呈跪拜姿势的中年人身上,声音中听不出是喜还是怒。
“这么说来,是四郎叫你们回来的?”
“是这样。”
那管事并不抬头,语气恭谨,但也并不谄媚。
“四郎与林十在一处,道是林十有办法治四郎的病。云州下人中有江家刺客混迹其中,四郎不敢让我等同行,待玄帝观诸人到后便将我等遣散了。”
“……”
王明将信纸放下,敛袖起身。
“这么说来,季华应当还不知道,云州刺史已经死了。”
他路过地上跪着的管事,信步走到门口,用力推开了大门。
“林十郎……哼,真是好算计。这刺客只怕是冲着他林清和去的,他偏能说成是要对我阿弟动手。云州刺史死在他的算计之下,他偏偏解释是苍天有眼、罪有应得。你先起来吧。云州诸样财物,一一清点过之后,能发卖的便发卖,然后将所得银两换置成米粮。”
不管林苏此人究竟是什么心思,只要他如今没有恶意,他的话便很有参考价值。况且……
王明也如同凉暖一样,眯起眼睛看向一汪碧蓝上嵌着的金红日轮。
兴许今年,真的会是个灾年呢?
*
“我不是说了么?待到日后你自然会知道啊。”
君冉抱着一箩切好的白芷,脚步匆匆跑得飞快,生怕被后面带着一连串问号的赤城给捉住。
“你是修道人,当知天机不可泄……”
“你不会死。”
赤城揽裳疾走,半步不离地缀在他身边。
“我是不会死,你会死。”
君冉“啪”地将笸箩放在架上,抬手解了发带,将鬓边滑落的青丝带到耳后,重新束了束头发。
“天机是这么好听、这么好看的?你不知道还能有一线生机在,你若知道了,便是死局已定。季华,我倒是希望你永远也没有知道的机会。”
“此事有关我的生死?”
“是啊。”
君冉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