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对于自己的安排,自觉没有任何不妥,但不知为何穆笙不接受。其实穆笙不是不接受,只是看穿了樊阿罢了,此人生性傲骨,你让他的徒弟专门做你的贴身医女,自然不愿意。
而在陈宫看来,权力掌控者,是不需要考虑这些布衣百姓的想法的,所以他处理安排时非常果决。可是穆笙不需要这样,权力再大也不是她的,如此做,反而会让樊阿将不满转移到她的身上,所以她没有接受陈宫的安排。
待樊阿和医女退出去之后,陈宫逗留不久也退出去了,只是走之前多问了穆笙一句,“小姐昨日可是遗落了一张纸?”
穆笙眼睛微眯,眸光隐烁,不动声色地淡淡道,“未曾遗落何物,不知先生可是捡着了什么东西?”
陈宫闻言,心中已有思量,小姐既有意藏拙,他也不好点明,于是说,“不过是不紧要的事罢了,在下立马去安排一辆马车,接小姐出城。”说完,陈宫便退出去了。
陈宫走后,穆笙吩咐小荷阿英帮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碧色罗裳裙,曳尾上绣着一株白色梨花,花枝斜伸,花瓣绽开,栩栩如生。
不多时,陈宫安排的马车到了门口,小荷阿英先抱着一大床厚厚的被褥平铺在马车上,铺好后才双双搀扶着穆笙上了马车。
身下被褥足够厚,所以穆笙趴着感觉不是非常硌人,这也让她稍微留意到了二婢的贴心,心中甚是满意。
车夫是个面生的士兵,看着稳重,见着穆笙先见一礼,然后驱着马车缓缓驶向城门口。
陈宫已守在城门口,见马车徐徐驶来,到了城门口停下,挥手安排了三个士兵骑马护在马车四周,两人分立左右,一人车前当先。
“小姐此行,千万要顾虑大局,思量吕刘两家日后和睦。”陈宫立在车厢外,对着马车里的人儿提醒。
“先生之意,婉音明白,定不负先生苦心。”穆笙柔声回答。
接着城门打开,马车出了城门,缓缓踏上了去往小沛的路途。此去小沛,最多半日便可到达,路途上倒也颠簸不了多久。
“小姐,将军好歹也是小姐的生父,怎得忍心这般打伤小姐……”小荷方才为穆笙换衣,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历历在目,车厢中便忍不住开口道。
阿英闻言,也忍不住发言,“小姐这是何苦呢?昨日倘若——”
“住嘴!”穆笙一声喝令制止了阿英的话,外头的士兵不是傻子,多说一句说不定都会传到吕布的耳朵里。
接着穆笙又声音沙沙地淡淡说:“阿泱是怎么被发卖的,你二人这么快便抛之脑后了么?休要多嘴。”
二人被方才穆笙的一声喝令给吓住了,一想到阿泱因为多嘴被发卖,流落市井的下场,纷纷点头如捣蒜,惶恐不安地应诺,小姐说的对,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能多说。
马车缓缓地在古道上行驶,车辙碾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齿轮痕迹,哒哒的马蹄声在耳畔萦绕。穆笙在车厢中闭目养神,小荷阿英则歪着头靠在车厢壁上睡着了,左右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不觉,头顶的日头慢慢往矮矮的西边落下,黄昏之前,马车行到了小沛城下,守城的将士上前盘问一番之后,便快步进城通报去了。
随后刘备便带着关羽和张飞出城迎接,步至城门口,耳闻刘备谦恭之声,“吕小姐舟车劳顿,客房已备,快请入城歇息。”只这一句话,并没有问穆笙为何来此。
而车厢外隐约还能听到张飞从旁小声的嘀咕,“这女娃怎得跑来了……”
许是被刘备的一个眼色制止了,再不闻张飞的嘀咕声了。
一抹疲惫的女音从车厢中传出,嗓音中带着些沙哑,“有劳刘将军了,婉音身子有恙,恕难下车参见刘将军。”
“小姐客气了,快请。”刘备遂率着关张二人身子走到侧道,让出路来。
“车夫,进城吧。”
前头驱赶马车的士兵长鞭一挥,驾着马车,伴随着车轮轱辘轱辘的滚动声入了城。
穆笙被二婢搀扶着进了客房,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屋子收拾得十分干净,床榻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藕色被褥,海棠花绣样的枕头,梳妆台前的铜镜被擦得锃亮,五颜六色的油头脂粉盒被一一摆放在台子上。这间屋子坐北朝南,平日里光线也是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