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笙凝神细想,孟建提的话题事实上也是今日这些名士隐士世家公子非常关心和在意的问题了,因此座下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只是都压着不想这么早就出手。
只顷刻间,已经有一位少年自信站起,旁边一男子皱眉轻唤了他一声“幼常!”,似乎是要阻止,可少年却恍若未闻,仍然踏上了高台,与孟建相对而立,面庞清瘦,剑眉星目,虽然还未长开,但是看得出那俊俏的模样底子。
少年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马谡,字幼常,请多指教。”
穆笙闻言一惊,马谡马谡,便是那失守街亭被孔明挥泪而斩的马谡吗?街亭大败的那一役,孔明最后不得不忍痛割爱,退回汉中。
闭了闭眼,穆笙捧着手炉的手指骨不由得紧了紧,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慢慢地又克制住自己平静下来,重又睁开眼眸,定定地望着马谡。
孟建听了马谡这名号也是颇为熟悉,问道,“可是马良之弟?马氏五常之一?”
马谡毕竟年少,不懂得谦虚,扬首一笑,勾勒出一抹得意神色,“正是!”
倒是孟建听闻此言更是谦恭有礼,“既然如此,便请小兄弟多多指教了。在下支持方才所说的后者,为隐士者,虽才华盖世,然心性平和者,不争不抢者才当得隐士之称,图的不是名利富贵,而是守的一方清闲自适,乱世之中,足以保生、谋生,此生亦可得颇多闲趣。”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公威说得有理啊,富贵名利不过过眼云烟,此生闲趣欢愉方才不误自己啊……”
“是啊是啊……”
马谡听了台下有些人的轻言碎语,一声嗤笑,反驳道,“隐者,若是空藏腹中良谋,却不用于当世,敢问与山间樵夫又有何异?不追求名利便是不在意名利?不出山辅佐明公成就大业便是不在意名利?心中若是淡泊那些名利,即便到手了,也是两袖一身轻,阁下何必要用那些现实的枷锁将自己套牢在这一座荒芜的山野呢?须知天下之大,总有阁下能够施展一身才华的地方,不是么?”
待马谡说完,穆笙身边的黄月英吐了一颗枣核,痞痞一笑,“说的不错!”
台下部分人也是话风一转,“有理有理!是我等眼光太过狭隘了哪……”
“正是正是……”
穆笙一愣,她也没想到马谡此时只是小小年纪,口才却这么好。
接下来两人又是几番回合,马谡到底还是年纪太轻,最终败下阵来,待马谡下台之后,孟建正要退下,忽然身旁的黄月英动了,大喊了一声,“且慢!”
孟建抬起的步子一顿,看向这边,也顺眼看到了石韬方才所指的穆笙,不过也只是一眼掠过,疑惑的目光停在黄月英身上。
台下众人大多也是惊诧地看着那突然冒出的粗服少年,目光惊疑不定,还有小声议论少年身份的窃窃私语声。
只见她一身粗服陋袍,黄发黑肤,此刻起身,在众人中显得尤为扎眼,小脚垫厚的布鞋一步步地朝高台上走去。
待踏上那高台,稳稳地站立在孟建对面之时,黄月英挑衅一笑,“阁下觉得隐于山野便能得一世欢愉?那可知什么叫自欺欺人?如今奸臣当道,汉贼在朝,阁下觉得这天子哪怕被杀了,这汉家天下哪怕被改名换姓了,也与阁下无关?敢问那时,阁下是属于哪一个朝代呢?阁下心中想的只是过自己的安乐日子,明明有能力有才华可以辅佐明公为汉家天下除掉一分祸害,却不作为,不敢为,我是该说阁下真的无能呢还是懦弱呢?也不对,若是无能之辈,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阁下说,对不对?”
穆笙看着黄月英脸上狡黠的微笑,这才认识到她的与众不同,是与时下女子大大的与众不同,她不婉约柔弱,反而是锋芒毕露。
穆笙嘴角牵着苦涩的微笑,也难怪孔明会不在乎别人对她样貌的调侃而娶她了,这般利嘴,方才那一番话虽并没有说出个什么有理有据的道理来,但妇人般的胡搅蛮缠的劲儿倒是的确让孟建有些不知所措,连她也不一定能一下子就反驳上来。
孟建叹了一口气,被黄月英这般连连逼问,胡搅蛮缠,便是有一千句话,她也能给你扯到无能懦弱,连着将你这个人鄙视一番。
孟建沉着脸色不发一言,片刻后一挥衣袖,踩着台阶下去了,台上只剩了黄月英一人。
众人皆见这贸然上台也不介绍自己的少年眼生,此刻见他将汝南孟公威给生生嘲讽下了台,心中不免生了几分疑惑和唏嘘,小小年纪便这般牙尖嘴利,怎么他们从来没见过呢?
庞德公坐在主座上,此刻台下靠近主座坐着司马徽和黄承彦。
作者有话要说:黄月英出现了啊,精彩了哟。收藏+评论,么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