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笙有点气,听到孔明只是“嗯”了一声之后便没有话了,心底还是不想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过去。
于是她继续盯着孔明的侧脸,继续揪着问,“为何?为何要拿走?那是我抄写的,你拿走算什么?”
孔明看了一眼阿三和小六子跑出去的身影,慢慢搁下筷子,移开视线眸光平静地看向穆笙,温吞说道,“既然那本书留给你了,那两张纸也就等同作废了,留着无用,我便扔了,免得你看见以后还傻傻想着要抄下来,总归不如用脑子长久记住得好。”
穆笙一噎,瞬间无语,闷头很快用完了早饭便步履加快匆匆出去了。
孔明看着她气闷的背影,低低笑了,在她身后又是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话,“午后带着书来我书房,考考你看得如何了。”
穆笙突然立住身子,回头音量提高了,“不是明天吗?怎么今天就考了?”
孔明笑着说,“你放心,你看到哪儿我便考到哪儿。若有疑惑便问,我所考你的答不出来也不要紧,你这样弱的身子我还能怎么罚你,总归不用怕的。”
穆笙挥袖离去,愤愤留下一句,“谁怕了!”
她总是能轻易被他三言两语挑起脾气来,可是偏生也没法说出他的什么错处出来,而且每次她对上他的时候总是占下风,恼怒了自己。
穆笙回到房间后看了一会儿书,忽然又放下,有些烦躁看不进去。
回想从遇到孔明之后,她与他之间发生的一切:初见时他温润如玉,在她昏迷时照顾了好几夜;当她提出要留下住一个隆冬时,他清冷拒绝;她斗胆揣测他的志向时,他却又答应她留下,只是有所警告,叫她不要窥探他的内心。
那晚她泪水簌簌地被他说中心中柔软酸楚处时,他却又是那么温柔地给她上药,为她拭泪;她因此气火攻心昏迷时,他又连夜去请来樊阿,为了她一夜未眠,醒来之后也只字不提。
庞德公府上她生了死志坠湖,醒来后他隐着怒气,脸色阴沉如水;她想通之后欲拜师,他不答应,却在庞统的劝说下又转变应允了;发热那夜他又照顾了她直至天明,可天明之后又急急离开:如今又是这般情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见过他对她如此多面的情绪,却依旧无法看透他,明白他。年轻时的诸葛孔明,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还是说这些其实都是他?
为什么他对她总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温凉适宜?在他眼里,她到底算个什么?
巧遇救下的女子?只会折腾他的麻烦?刚刚收下的女徒弟?
穆笙忽然闭眼,眼前的一幅幅画面如同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飘过,她咬紧了自己的唇瓣,过了良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睛里不再是纠结痛苦之色,而是恢复了一片清明光泽。
克制如她,纠结不该纠结的,爱上不能够爱的,都会让这些不能有的情感消失散去。
“我身染寒疾,力弱身小。爱情,我已不奢求。只为了图生存,习谋策。而你,从始至终,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老师……待到黄月英嫁与你之后,我便离开。天高海阔,都不会再有交集了,更不会像庞统说的那样与你为敌……”
她拿出了小沛城以来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把短刀,出神地望着它说出了上面那番话,她依旧贪恋过去鲜衣怒马,执刀挥纵的时候。
不管能不能恢复回去,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习得谋策。
穆笙收起短刀,翻开《孙武兵书》继续看了起来,只是这回不再心烦意乱,而是分外的平心静气了。
过目不忘,是穆笙从前世以来就拥有的特殊能力,所以对于这本书,穆笙前世虽然没有仔细琢磨,但如今细细阅读,她已然能通过孔明的注释笔记将内容理解个七七八八了。
过了晌午,穆笙带着《孙武兵书》推开了孔明书房的门,一眼看到了那低头伏案翻阅竹简的宽袍青衫。
她轻步走过去,同时小声道,“我来了。”
“嗯,坐。”孔明头也不抬地手指书桌旁边一处座椅,示意她坐下。
屋内烧着暖炉,因此和外面的温度相差甚大,穆笙走到孔明所指的地方坐下来,将书放在桌子上,解了绳扣褪了披风,有些热。
孔明抬眸看了一眼穆笙的动作,“热乎?”
穆笙点头,“里头还穿了件厚衣服,脱了披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