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笙忽然没了方才叫嚣的声音,她看着面前的这个本应该孑然一身,羽扇纶巾的男子,此刻却在十分认真地检查着她脚上的伤,没有丝毫的嫌弃,她一时之间失了声,痴痴傻傻地看着他,任由他检查着。
孔明看着那脚踝处的红色,眉头微皱,轻轻摸上去,忽然用力一掰,穆笙闷哼一声之后,骨位被扭正了,没有那么痛了。
穆笙白着脸色憋出两个字,“谢谢。”
孔明慢慢起身,俯视着她,声音沉凉,“明明痛得走不了路了,还在逞强着什么。难道你还想走路再摔一跤,伤得更重么?”
穆笙不傻,听着孔明责问中包含着关心的语气,她忽然有些委屈地想掉眼泪,可还是忍住了,她张了张口,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只哑口无言。
孔明叹了一口气,终是拿她无奈,扶着她的脚放在榻上。
他迈出了门,很快端了一盆热水还有一条热毛巾坐下,拿着毛巾慢慢地覆在那扭伤的脚踝处,左右轻轻按压。
毛巾温热,手法温柔,痛意似乎也减轻几分了。
穆笙看着他为她按摩揉搓,心中的某一处似乎慢慢化开了冰山一角。
可脑子里依旧有一个警醒始终在敲打着她,她不能让自己深陷下去,她早就做了决心的,他只是她的救命恩人,只是她的师傅,她不能再缱绻多想了。
收了收脚,穆笙一把夺过毛巾,呼出一口气,说,“我自己可以的,先生你……先回去吧。”
孔明眸光一暗,看着被她抢过去的毛巾,慢慢起身,背过身去,待临走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交代了一句,“等脚伤好了再来替我整理书房,这两日就在房间里待着罢。”
穆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收回目光,她呆呆地望着脚上的那块还冒着热气的毛巾,忽然用手心捂住胸口,眉头紧紧皱起,一字一句地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发出,“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穆笙怎么能爱上不该爱不能爱的人。他诸葛亮是什么人,他将来有黄月英,还要出山辅佐刘备,是蜀汉的丞相……他日后南征北战,以天下为棋局,以复兴为己任,儿女情长算什么?你算什么!爱上这样一个人,是想后半辈子都在隆中孤独终老么!不,我不会爱上他的……穆笙,你不能动心,不准动心,不准动心记住没……”
穆笙反复自我催眠着,言语着,越到后面越有些疯癫了。直到过了许久许久,才慢慢平复了心绪,将毛巾浸在有些冷掉的水盆里,慢慢拧干,一点一滴地按压在受伤的脚踝处……
这一夜,她梦中流泪,黑暗中无声的哭泣,梦中嘶喊着,撕心裂肺地大喊着,“为什么要带我来到这里,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梦终究是梦,这些话她可能永远也不会讲出来。半夜惊醒,枕席后背都湿透了,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两眼无神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穿过纱窗照进来的白月光,慢慢又昏睡过去了。
第二日,穆笙在自己的屋子里宁静地度过一天,仔细看了几遍那本《三十六计》,边看边认真回味昨晚孔明提问时说的那些话。
期间小六子拿着图纸来找过她,穆笙在他疑惑的地方指点了一下,小六子在这方面极有天赋,一点就通。
一日下来,到了晚上,小六子拿着他初做的模型到穆笙面前,开心极了,穆笙夸奖了他两句,立马高兴得像要飞起来了一样。
接着穆笙又给他解释了一番这个东西的名字,作用,以及模型的一些小地方修改一下会更好。
小六子听的记的都无比认真,大大的杏仁眼里都是神采和光亮,圆圆的脑袋重重点头。
孔明从书房里走出,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小六子手里正在拨弄着什么。他慢慢走近,低头默默地看着那物,忽然出声,“这是何物?”
小六子听见声音小手一抖,东西险些掉落在地,紧接着扬起脑袋,见是诸葛先生,他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看到的先生抱着笙姐姐的画面,一时有些呆呆的愣愣的答不上话来。
孔明不见他的痴呆模样,只看着他手中的物件,有些讶异,重复了一声,“这是何物,她教你做的?”
小六子回过神来,眨巴着一双杏仁眼,乖乖点头回答道,“嗯,笙姐姐说,这个东西叫诸葛连弩,可以一下子射出好多弩箭,小六还在研究。”
孔明目光疑惑,呢喃了一声,“诸葛……连弩?”
凝眉,为何用的是他的姓?
他提着袍带蹲下身子,与小六子一起并排坐在台阶上,笑着问,“能给我看一下吗?”
小六子挺大方,将诸葛连弩一递,“给。”
孔明微笑接过他手中的诸葛连弩,仔细端详起来,这弩的模样不同于现在的任何一个弓弩。中间有个凹槽空盒似乎可以放弩箭,弩弦也是从中间那个槽中穿过去的。构造是由一些竹制小部件组成的,看上去十分精巧。
“她有没有告诉你,为何这东西叫诸葛连弩?”孔明将诸葛连弩还到了小六子手中,看着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