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先生的脸色他又连忙补充道,“不过笙姐姐在回来的路上说了,谁也不及先生待她好。”
孔明眸中的犀利之色渐渐淡去,喝了一口茶水,他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诺。”阿三悄悄地退出去了。
房间之中只有那一个青影坐在那儿,有些单薄,安静中听到他自言自语,“江东孙权,赠其匕首,巧乎?”
东方渐渐呈现出一片鱼肚白,启明星闪闪烁烁透着暗光,很快即将天明,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
这天是上元节,一大早穆笙和阿三他们就在厨房里忙活着了,阿三负责将黍米磨成米粉,然后加入水,揉成米糊状。
穆笙拿了一个大的篓筐,教小六揉汤圆,小六觉着极其好玩,揉的特别勤快。
孔明则是一大早去了陇上锄地,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这下地干活对于孔明这样的人来说也不能幸免。
这个时代,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农业的基础上发展下去的,没了粮草粮饷,将士们就不能打仗。
所以,对于出山之前的孔明,在初春去松松土也是像往年一般极平常的事。
“你们多磨些米粉,多揉些汤圆出来,我去给先生送些水过去。”穆笙看着外面的日头上来了,想到孔明也在田地里待了有一会儿了。
“笙姐姐,要不我去给先生送水吧,这陇上不太好走。”阿三提议道。
穆笙倒了一壶温的茶水,端着走到门口,看着阿三笑说,“没事的,别说这陇上,就是泥地里,笙姐姐我也能走得稳。”
话落,穆笙端着一壶茶水出了门,在竹林里头转了没多久便踏入了一大块田地里,远远看过去,都是农民们在为了播种而锄地松土。
她眯起眼睛扫了一眼四方,很快便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干活的衣服,头戴着草帽,身子微弯地拿着一把锄头在地里干活。
即使是这般打扮,依旧难掩他那一身清雅端静出尘的气质,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
就好像陶渊明的一首诗里头曾提到过的一句话,“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句诗用来形容隐居山林,过着田园般惬意生活的隐士,如今一想,才知道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是哪里来的了。
果真是穿着寻常布衣,依旧是他,依旧有他的风骨风姿,不会因为做的是下地这样的粗活而生变。
穆笙踏上陇地,慢慢地走了过去,她本以为脚下够轻的,却还是被他察觉了。
孔明转过头,草帽戴在他头上,遮住了部分面容,看不清目光,只听到他温声如玉说,“怎的来了?”
穆笙将手里的茶水一递,眉目温柔,“来给你送水。”
孔明一手握着锄头,一手接过她递来的茶壶,扬起脖子便朝口中灌了起来,喉咙间咕噜咕噜声发出。
穆笙见他额上的汗水流到了脸颊上,提起袖子轻轻为他擦去汗水。
只觉着他喝水的动作一僵,放下茶壶,看着穆笙。
他的确是渴了,喝了将近一半,他看着穆笙收回袖子,温柔含笑看他的目光,恍惚中有一瞬间的缱绻,好像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许久许久,好像他也已经习惯了似的。
将茶壶递给穆笙,孔明扯了扯帽沿,不再看穆笙,而是指着这一片片田地里的农民说,眯起眼睛道,“你看这隆中,春去秋来,秋收冬藏,世世代代的农民都在这里勤勤恳恳地耕地种田,安定太平。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在这战乱的年代,能持续多久。”
他亦有担忧的情怀,虽然从前未曾与穆笙提过,但是这一刻,穆笙看着他目光中的深深忧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未来这个面前的千古传颂的一代蜀相,将来又该是怎样地为黎民百姓上下操碎心的。
他渴望通过辅助刘备统一中原,来使百姓们不再遭受战乱之苦,使天下苍生能够安居乐业,一世太平。
这,便是他的期许。这,便是他的志向。这,便是他的责任。
穆笙与他并肩而立,侧目看着他,语声轻柔,“先生的志向与心愿,总有一天会实现,阿笙会与先生一起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
孔明收回目光,也侧目低头看着穆笙,看着她与他并肩而立,说着这样坚定的话来,这让他真的有些恍惚了,不禁缱绻道出两个字来,“笙儿……”
一声听着有些情意绵绵的“笙儿”二字,让穆笙的心颤抖了七分,他竟然叫她笙儿,亲昵的有些不可思议,他很少唤她名姓,最多也只会叫阿笙,可如今他竟然叫她“笙儿”。
穆笙的目光变得呆呆的,觉得可能是自己幻听,所以又重复了一遍,“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