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当先下了马车,挑开车帘朝里伸出一只手,穆笙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抿了抿唇,曾几何时,那个人也是这般对她的。
没有犹豫,穆笙恍若不见那只手一般顾自挪动身子,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脚尖着地,她的步子不动了,而是立在那里,转目望向西北方向的那片天空,她的目光好像要穿过千山万水一般找寻到那个人,彼时眼睛里竟有些雾蒙蒙的水气在蒸发一样。
孙权收回来那只停顿在半空中的手,脸色不太好看,见穆笙望着那方天边出神不动,他也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低低问,“在望什么?”
穆笙眨了眨眼睛,有些光泽在里面,她微微咧嘴,却有些讷讷问,“那个方向,可是西川?”
孙权的身子一僵,西川?
他眉心微蹙,随即道,“嗯,蜀中川地,这时候该是冷极了的时候了。”
“冷极啊……”穆笙抿了抿唇瓣,缓缓收回目光,手里抓紧的袖子忽松,有些落寞道,“走吧,进去吧。”
跨进门槛,有家仆和丫鬟迎上来,丫鬟喜儿欢欣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昨夜我们都不知怎么地睡着了,今晨醒来发现小姐不见,陈大人着急的不得了,好在大人出去一趟将你给寻回来了。”
穆笙点点头,又听得喜儿讶异问,“咦?小姐,思思呢?”
穆笙平淡地看了喜儿一眼,语声平静,“她甘愿留在二公子府,以后就你来侍候左右吧。”
喜儿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她忙垂首乖觉回答,“诺。”
孙权跟着穆笙一起踏入了陈宫的书房,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三人自然要梳理一番。
“义父。”穆笙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陈宫正伏于案前,听闻她这一声唤,忙抬头,叹道,“哎呀,丫头,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那曹丕莫非已经知晓了什么?”
穆笙缓缓迈步坐下,孙权带上房门,在穆笙旁边并列而坐。
“不错,他的确推测出了不利于我们的方面。身在困局中还能借此威胁,他之所以不当着曹操的面说出,无非是想让义父日后能够从旁辅佐于他。”穆笙有些咬牙切齿,“这个曹丕,绝非善茬。”
“今日听那曹氏父子对话,丫头你不该当真要嫁于那曹丕吧?”
孙权这时开口,“公台先生,待笙儿的寒疾医好后,我们便寻机离开。”
陈宫点点头,“也好,只是曹丕既已察觉,离开恐非易事,主公可有良策?”
孙权听闻“主公”二字后耳朵动了动,望了一眼安静而坐的穆笙,他道,“笙儿的寒疾,总归也要熬过这个隆冬,这许昌城的水搅得也还不够浑,兼江东有我兄长在,不急。”
“才来两日,便已经像是要剑拔弩张一样了。可即便如此,既然已经来了这许昌城,也不能白来这一趟。”穆笙裹着绒毯起身,目光与孙权对视,“或许可以去拜访一下刘备,他虽新归曹操,可终究还是汉家之后,心中对于曹操必然不可能是诚心归顺的。如能得其助力,或能轻便许多。”
她记得,国舅董承的衣带诏上,就有刘备的名字。所以如果联合刘备,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三人在书房里头就此事又是一番商议,定下来过几天拜访刘备一事交由陈宫出面较为妥当。
出了书房,穆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她侧目看向身旁的孙权,“仲谋,你怕吗?若不是我,你便不会来这虎狼之地。你将来可是要统领江东的人,若是因此在这许昌出了任何事,我穆笙该内疚终生了。”
她说着这话,步子缓缓绕过书房所在的庭院,步向自己的房间。
孙权一路跟着她,听闻她的话,只是笑笑,“既来之,则安之,能与你共度这许昌城的一段日子,虎狼之地又如何?”
二人踏进穆笙的房间,双双入座。
孙权从怀中掏出了那把昨夜在这房间拾起的匕首,递给穆笙,“收着,无论如何,这把防身之物,都不能丢。”
穆笙的睫毛微微颤动,伸出手接过,握住匕首的柄,缓缓移出,锋利的刀刃折射着窗外照进来的日光,穆笙微微眯起眼睛,“若不是他下药致我身弱无力,昨夜他也不一定能讨得了什么好处。”
“是了,有一件事情,我尚存疑问。”穆笙收回匕首,放在一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郭嘉是曹操身边的第一谋士,按理说你的栽赃陷害他不应该识不破的,若不是他死咬着曹丕不放,曹丕兴许也不会被罢了五官中郎将的职位,他为何会如此配合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