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儿一声感叹,“这位公子倒是真懂姑娘。”
穆笙淡淡的目光略过碗里还剩一半的汤药,平静语气道,“我不喜甜食,你拿走吧。”
喜儿踌躇了一下,恭顺道,“诺。”
喜儿忽然又道,“宫里方才着人送来了帖子,陛下邀公主七日后前去观阅许田打围,孙侍卫让奴禀告公主一声。”
穆笙闻言,眉心一牵,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喜儿退下后,宓儿才问,“姑娘不怕这药味苦涩?”
穆笙的眼睛里有点雾气,似化又化不开一般,只好闭目道,“宓儿,我这心头的相思之苦,纵有蜜饯,也无益处。”
她在宓儿的服侍下将剩下的汤药喝尽了。
穆笙虽不提拒绝是因为这蜜饯乃孙权所送,不想再承人家的情,可宓儿却都已了然,看穆笙忍耐着苦涩喝完汤药,心里头更添三分心疼,“姑娘守着这分寸,相思之苦,只怕是更比这药要苦上几分。”
穆笙睁开水雾迷蒙的眼睛,微微侧身转过去,背对着宓儿,掩被阖目,低低的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宓儿,我累了……”
她的确是累了,便是抛开相思,眼前又出现了一道难题。七日后的许田打围去是不去?陛下相邀,大抵是要去的,可去了又会发生什么?她又要如何应对?不想了,她要好好睡上一觉。
宓儿替穆笙轻轻掖好了被角,将屋子里的灯吹熄几盏,灯光调暗,这才轻步离去,轻掩房门。
日暮西垂,下人们将公主府的灯火一盏盏掌起,廊间传来稳重的脚步声,只听得丫鬟抬眼看见来人,忽的伏身行礼,恭敬唤了一声,“驸马。”
来人着一身蓝色水纹织锦长衫,腰间拴着一件质地上乘的祥云玉佩,见丫鬟行礼,那一声“驸马”叫得甚得他心意,他轻轻“嗯”了一声,问,“公主呢?”
丫鬟立马道,“回驸马,日里华神医及其弟子樊阿前来为公主医治,公主疲惫不堪,现……现已就寝了。”
“睡了?”曹丕挑眉,脚步停住,望向穆笙住屋所在的方向,他望了一会儿,一侧的嘴角勾起,“总归,你是要嫁与我的。罢了,今日被琐事耽搁,日里未曾有空,明日再过来。”话落,他转身离去。
他连日来到公主府看她,每每都被她冷脸相待,也就只有带冲弟过来的时候,她才会露出柔和神色,像是看自己弟弟一样看待冲弟。
黑暗中,一人身影从角落现出,凝神望着曹丕离开的方向,眉间一点深思。
“凫影!”那人忽然唤道。
“公子请吩咐!”隐在暗处的另一道人影一瞬出现。
“再过七日就是陛下许田打围之日,宫中今日送帖过来,邀公主前去观阅,到时候你隐在暗处跟随公主,若我因故离去,也绝不容许她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诺!属下必当竭尽全力护公主安危!”
翌日清晨,天光明媚,庭院中的桂花过了一夜落了些许,应是暮秋初冬至了。
穆笙睁开眼睛,迷蒙中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朝自己靠近,只听柔和的声音传来,“姑娘醒了,早膳下人们已备,宓来侍候姑娘梳洗。”
原来是宓儿……
“叫喜儿进来侍候便好,你我旧相识,怎能叫你做这侍候人的活。”穆笙朝宓儿摆摆手,想要自己撑着身子坐起。
“正因是旧相识,才应是宓贴身照顾姑娘才对。”宓儿上前扶住穆笙,接着道,“宓虽不懂时局,可也明白姑娘如今背负的头衔是何等之重,更明白姑娘如今身处的是虎狼之境。吾师素来敬重诸葛先生,姑娘是诸葛先生心上之人,更是宓心中钦佩之人,自然是要小心守护的,姑娘答不答应,在许昌的日子,都由宓儿贴身侍候。”
穆笙在听到“心上之人”四个字时耳朵动了动,在宓儿的搀扶下下了榻,宓儿为她披上衣裳,穆笙轻声问,“宓儿,两月之内,吾病可能愈否?”
“两月之内,只能为姑娘将体内淤积的大部分毒素清理,若要痊愈,还需长久调养,散净余毒。”宓儿回答。
“宓儿,再有两月我就要和曹丕大婚,我这病……若不能及早痊愈,唯恐那时因此而生出什么意外,难以脱身。”穆笙心中担忧,“到那时该是最最冷的时候了,也该是我寒疾最严重的时候……”
“姑娘莫担忧,有师祖和师傅在,姑娘的寒疾即使不能痊愈,也能好个大半,姑娘只需每日配合医治,好好修养身子就好。”宓儿温暖鼓励的目光看着穆笙,安慰道,“宓儿会陪在姑娘左右,请莫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