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钰是一名传统守礼的女子,所以她说完这句话后,仍旧端正地坐在轿子里,双手叠放在身体前侧。
红娘闻言,连声道,“诶,是,是了。”说完红娘走到前面吩咐乐手也停下,一时间,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诸葛均卸下伪装之后,便以他最快的速度奔到了草庐这里,他喘息着,看到那分别坐立于马上相向而对的,皆着红衣的男子和女子,他大唤了一声,“二哥!”
孔明和穆笙双双移开目光,看向诸葛均,穆笙的眸光中带有疑惑,孔明的眼底却是一瞬的黯然倏然而过。
“均儿!你去哪里了!你怎么——”诸葛瑾心弦一松,正要责备,却忽然被诸葛均打断。
“二哥今日大婚,均儿来晚了,差点耽误了如此重要日子的见证,还请大哥、二哥莫怪。”诸葛均又上前一步,抢了诸葛瑾的话头,又接着道,“今日穆姑娘恰巧归来,正好可以与我们一同见证二哥的大婚!”
穆笙在听到他这句话后脸色更白了,她看向孔明,却见他一副冷然的模样,陌生感,生生的陌生感将她隔离。
“均儿你——”诸葛瑾正又要说话,忽然又被打断了,而这次打断他的,却是他的二弟孔明。
“大哥,今日我大婚,就莫要训斥均儿了。”孔明忽然冷然出声,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凉。
什么?!诸葛瑾大惊,孔明为何要成全均儿的胡说八道?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此刻的诸葛瑾是当真看不懂他这个二弟了。
唉!罢了罢了,他的这个二弟的心思向来让人捉摸不透,这次的矛盾是孔明与均儿之间的,他作为大哥,偏袒谁都不适合,索性他什么都不说了,便任由他们吧。
诸葛均直接愣在了那儿,他万万没有料想到二哥会这样顺从他的,原以为二哥要纠结一番才会在他与穆姑娘之间作出选择,可二哥竟然,竟然如此果断地选择了他?
大哥,今日我大婚,就莫要训斥均儿了……
尽管穆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孔明真的说出这话时,穆笙只感觉自己的脑袋里轰隆一声巨响,猛然间一股腥甜的液体直涌上来,似要从喉间溢出嘴角。
穆笙闷哼一声,垂下头紧咬着牙关,生生将那股腥甜忍吞了下去,她的身子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从马上坠落,却还是被她紧紧死抓着的缰绳给悬住了。
她忍着口中的血腥,缓缓抬起头,那一双狭长的眼眸里,不再是生动的颜色,如同隔了重重水雾一般地就这样望着他,看着他。
“先生今日大婚,作为徒弟怎好缺席,该是道一声恭喜才是,对么,先生?”
她的嘴角极力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终于道出了相见后的第一句话,却是异常平静,异常自然的口吻,只是听来有些嘶哑,更有些揪心。
对么,先生……
她不再直呼其字,唤他孔明,只称呼他先生二字。这一语道出,没有惊讶,没有质问,更没有歇斯底里和怒不可遏,只像是平常的言语一般道出。
孔明望着穆笙,一瞬间的眸色变幻,再看过去仍是那一张清俊冷然的容颜,他紧抿着的唇也终于在这一刻张开,温凉道出这么一句话,“小六和阿三……念你久矣。”
他中间那片刻的停顿,不知在踌躇或是犹疑什么。
穆笙自嘲一笑,他们念我久矣,你呢?孔明你呢?你的心里,便丝毫不曾有念过我么?念过么?
她望着门口那鲜艳的红,刺目的红,忽然翻身下马,牵着马退到一侧,与一直发愣的诸葛均并排,盈盈而立,她垂眸淡淡一语道,“良辰吉日,先生还是……莫要让新娘子在轿中久等了,我和均儿可等着一并喝你的喜酒。”
诸葛瑾早在看明白了情势后,就去到后面叫来了红娘,耳语了一番,红娘睁大了眼眸,舌头打结似的,“这,这,这这……”
诸葛瑾摆摆手,连声叹气,“我那二弟是个有担当的人,他若真娶了方家女儿,是定不会辜负她的。均儿年幼,还不是行成婚之时,此事怪我们诸葛家考虑不周,你……近前与方姑娘道语一声,若是临有悔意,诸葛家绝不强求,事后也会尽力弥补的。若是应允,便就如此吧。”
红娘以袖掩唇,犹疑的眸子不停地在转动,“这……唉,事已至此,也只好与方姑娘如是说了。”
红娘掀帘入轿子,倾深凑近红盖头与方钰窃窃私语一番。
方钰的心一惊,紧紧揪着红色嫁衣的一角,“诸葛家要娶我的,是那位卧龙先生?”
红娘一听这话,赶紧道,“正是呀,诸葛家的三公子年纪尚轻,心思不定,恐误了姑娘,二公子诸葛亮有经天纬地之才,人品与样貌皆是上佳,他倾慕姑娘的德才兼备,容貌出尘,说起动心也难怪,姑娘可答应?”
红色盖头下,方钰的那张脸已经像红透了的柿子一样,心砰砰砰直跳,只听她喏喏道,“我娘家只以为我是嫁与那诸葛均的,此事来得突然,就这样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