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成婚第二天,诸葛先生找上他,二人在屋子里交谈了许久,他才明白其中的缘由。
原来,诸葛先生是知道穆姑娘的天命,所以,一方面,他不想因为主动去钉死二人的情缘而伤害到穆姑娘。另一方面,便是与他三弟有关。他兄弟三人自小爹娘不在,跟着叔父相依为命,其间情分,不可断绝。所以,他才狠下心来那般对待穆姑娘。
这一切,樊阿在知道了缘由之后,深深感叹天命的执拗,他记得他当时在屋子里最后问了诸葛先生一个问题,问得残忍,“穆姑娘去了江东,吴侯孙策之弟孙权也在,先生就不怕姑娘转而喜欢上他人?”
可是孔明当时只是舒了舒长袖,看不出悲喜地淡淡道,“我这次不是放她走,而是执意要逼她走。”
“她离开前,我与她定了十年之约。十年内,我以她作为我在江东安插的细作之名,与她依旧有着丝缕关系,待我出山之后,也恐怕与她还有诸多纠缠。”
“到那时,若是她的情缘还未定的话,便是天命给我第二次机会……那就怨不得我再想要钉死我与她的情缘了……我,再不能松开她了……”
樊阿记得,诸葛先生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那眼神里头像是萦绕了一层凉薄的雾气一般,淡淡的,轻烟似的,却有迷雾一般的执拗不肯散去。
樊阿当时听罢,这才终于明白了,十年,诸葛先生给穆姑娘喜欢上别人的时间和机会,十年的时间,十年的机会。
可若是十年之后,穆姑娘的情缘依旧未定,那么便不怪诸葛先生了,十年都无法确定的情缘,诸葛先生便不会再放由那情缘去辗转不定了,到时候,他就要穆姑娘的天命情缘最终只属于他。
“诸葛先生他……有自己的苦衷和顾虑,迫不得已赶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比谁都要痛。可我始终坚信,他与穆姑娘之间的误会,终有一天会解开。”樊阿撂下这句话后,便不再多说,回到安置他的屋子休息去了。
留下宓儿一个人还在原地傻愣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穆笙的主屋,嘴里喃喃道,“怎么会,竟是这样……”
傍晚宓儿给穆笙送药过来的时候略有些心不在焉,用过晚膳喝过药之后,穆笙拉住了宓儿,问她,“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
宓儿低着头,神色纠结,憋了半天才道出一个字,“没……”
“不,你一定有心事,宓儿,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到你。”穆笙看着宓儿的脸色,笃定道。
宓儿此刻欲哭无泪,她的心里在呐喊,她的心事就是穆姑娘你啊,你和诸葛先生之间那么大的一个误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呢?
可是现在宓儿不能说,毕竟诸葛先生和师傅都瞒着,一直没说什么,她连原委也没全都明白,就更不能多嘴说什么了,搞不好还会添乱。
穆笙见她还是不肯说,心思流转,“宓儿,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点头或是摇头,其余的,我不过问,但那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宓儿想了一下,答应了,“嗯。”
“你心中所藏之事,不愿道与我听,可是与我有关?与他有关?”她定定地盯着宓儿的眼睛,平缓语调问出这些之后,又补充,“你知道,我说的他,是诸葛孔明。”
宓儿慌了,她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是摇头,摇晃得很猛。
穆笙见宓儿这副模样,心里已经有数,便也不再为难她了,“时候也晚了,早些歇着吧。”
夜里,穆笙睡不着觉,又起身点了一根蜡烛,屋子里昏黄一片。
她里衫外罩着一件中厚披风,就这样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窗子,夜间露重,冷风吹起她的散发,划过脸颊,顿觉清醒。
这一晚的月亮很明亮,月光也很皎洁,她出神地盯着那一轮高高悬挂的明月,像在思索着什么,久久都没有任何困意。
那个新婚燕尔的男人,凭什么叫樊大夫过来治愈她的寒疾?担心她么?还是想让她再继续亏欠他,甚至还对他抱有感激,念着旧情?
呵!她的确欠他,可那虚伪至极的旧情她早已抛却!因为不想欠他,她才应下了那十年之约,答应成为他在江东埋藏的一枚暗子,只为他日后出山铺路。
可是十年……十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