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宁愿与她为敌,公然地对上她,也不愿利用她的一颗真心来陪你一起背负那些东西,同你一起去实现它,是么?”庞统想明白了,他问得平静。
“是!”孔明看着庞统,那双眸子很暗很暗,很深很深,“士元,我生而就背负的东西实在太沉,太重!而我要奔赴的那条路也太过凶险,太过孤寂!诚如君之所言,这是我的天命,我不可能放下。可我的天命,和她的天命,不应绑在一起。”
“她是不是红鸾煞星,她都应有自己的选择,我不该非拉她陪着我一起走上那条艰辛无比,凶险无比的道路。”
一字一句,深重至极,深情之至。
庞统又问,“那若是十年之内,她在心里当真将你一刀割舍,你当如何?”
孔明沉默,他凝望向还在落着小雨的天空,缓缓道,“若是我,算错了自己的那份自信,若是命运,当真要我一人背负那些沉重与天命相抗,与她,与她辅佐的命定情主相抗,那么,我,也认了。”
“认了?”庞统冷笑看着孔明,“你可知,她的天命承载的,是万世太平,是万民生平,你难道要与万世太平,与万民生平相抗?你疯了,你疯了……”
阿三泪如雨下,声音里透着哀怨,“先生!”
孔明却好似没看见庞统和阿三的神色,只见他长身玉立,再次背转过去,朝向屋子迈去,迈开步子的同时,他温吞道,“与天命相抗又如何?输赢难定,赢了,我依旧可以不负她,有她相伴,许她以今后千百年的河清海晏,万世太平。输了……”
他顿了顿,唇角牵扯出一抹苍白中带有嘲意的笑,低低地道,“输了,也不过是他们的河清海晏,万世太平罢了。终归……于万民无异。”
是的,输了,也只不过是他孔明一人输,上始下终,都于万民无异,于苍生无异。
他最后一步迈进屋子,阿三震惊之余立马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那独立于院中,淋湿透那一身青衫的男子,此刻神色说不出来的怪异,诧异,惊异!
他有些凌乱,寻思着方才孔明最后那番话,输了于万民无异,于苍生无异,于他难道也无异?
究竟是孔明疯了,还是他疯了?
青衫男子立在那里,默了许久,思了许久,直到雨停了,他忽然仰天长笑起来,似恢复了此前的一派潇洒爽直的做派。
“哈哈哈,孔明啊!千古以来怕是从未有如你这般的痴情之人,为了所爱之人,愿与天斗,敢与天斗!知天命而不惧天命!好你个孔明哪,我庞士元在你面前真是显得畏首畏尾了!你都不惧,我又有何惧?”
孔明疯了,他也疯了。
“我不管水镜那老头说的了!这回,我就陪你斗一斗这天命,看看究竟破得破不得!看看这百年之后的河清海晏,万世太平,该是由谁来开创!”
回到屋子之后,孔明脱了衣袍沐浴,泡了很久的温水才出来,换了一身清净干爽的衣服。
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之时,他看见阿三的眼睛已经哭红了,见他出来,对着他声音弱弱地埋怨,“先生怕天命之劫应在笙姐姐身上,便不怕应在自己的身上吗……”
说着说着,阿三不争气地又哭了起来,边哭边抽泣说,“先生,先生舍自己来保全别人,太笨了!太笨了!”
孔明看着阿三,坐到他身边,伸出手抚摸上他的脑袋,温声道,“阿三,你笙姐姐不是别人,在我心里,她是我的妻,是我未过门的妻。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我身边的。”
阿三听到这话,猛地抬起袖子擦干了眼泪,眨了眨眼睛,重重点头,“嗯!”
这日,穆笙收拾了一番,难得出门。她在吕府门口上了一辆马车,径自前往公子刘琦住处。
到了门口,下了马车,老管家周叟出来将她迎进府,带到了会客处。
“竹生姑娘,好久不见!”刘琦坐在那里,正端着一盏茶喝着,见她来了,笑道。
穆笙瞧见他如此悠闲地喝着茶,似乎心情不错,她也笑着颔首,“好久不见!”
的确许久不见,上一次见,还是刘琦来吕府拜访之时,如今,一晃已经四个月过去了。
“竹生姑娘今日特意来我这儿,是又打算有什么动作了么?”刘琦问。
穆笙抿嘴笑了,“动作倒还谈不上,不过,此番拜访确实是为公子解忧来了……”
“你要除去张允?借季氏之手?确定?”刘琦听过穆笙一番言辞,怀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