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失笑,“这倒是,配合演了这么一出戏,凭白地让人给记恨上也就罢了,倘若因此盯上了我,那还真是有些麻烦。”
“像先生这样的人物,比起明面上相对,不应该更喜欢在背后掌控着一切么?”穆笙道。
“也许吧。”只模棱两可的三个字,说着同时,孔明起身,走到了不远处方才凤知抚琴的琴案旁,他低头注视着那琴,众人的目光跟随着他。
盯了一会儿,孔明慢慢转身,指着这琴,看向凤知,眸光澄澈,忽然问道,“凤知姑娘,这琴,可有名字?”
凤知微愣,没想到孔明会主动与她说话,她看着那琴,袖中交叠的双手有些紧张地互扣,点点头,答话说道,“有,这琴,名作绿绮。”
穆笙挑眉,绿绮?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的那把绝世名琴?
穆笙没有注意过凤知弹的琴,依据她前世考古的经验,只看出那的确是张好琴,却没想到,竟是“绿绮”这张名琴。
“这琴,可是当年司马相如弹奏一曲《凤求凰》,追求卓文君时的那把名叫‘绿绮’的古琴?”孔明又问。
凤知不敢对上孔明投射过来的目光,只低头应道,“先生好眼力,正是那把古琴。”
她应得爽快,庞统稀奇,“这样的绝世古琴,凤知姑娘怎么得到的?公子,是你托人找到的吗?”
公子刘琦也正心下奇怪,他眼拙,昔日经营雪月楼时未曾注意过凤知一直带在身边的这琴,没想到竟然一张稀世名琴。
听闻庞统问了,刘琦忙否认,“不是,我记得凤知刚入我雪月楼时,身边便有这张琴了。”
穆笙看着凤知垂眸不语,料想也许这琴与她的身世有关,她从未提起过的身世。
缓缓起身,穆笙走到那张琴旁,与孔明并肩而立,低头细细打量着,打量了一会儿,她缓缓道,“的确是稀世古琴,只是没想到,竟是当年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时的那张名琴。”
说着,她转身去看凤知,“凤知,这琴,你是如何得来的?”
凤知起身,挪步走上近前,“凤知的外祖母,是卓文君的后人,这琴,祖上规定,只传女,不传男,是故,由外祖母传于我娘亲,再由娘亲传于我。”
“传女不传男?”庞统低喃,紧接着又笑道,“左右也不过是在等刘琮,不如凤知姑娘说说,为何这琴只传女不传男?我还从未曾听过‘绿绮’有如此说法。”
后世关于这张古琴也没有这样的说法,穆笙心下也有些好奇。
凤知见众人皆看着她,款款走到琴案前坐下,双手缓缓地轻抚在琴弦上,如抚摸在荏苒的时光岁月上一般,娓娓道来,“当年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虽促成了一段佳话,可最终,司马相如还是喜欢上了一位茂陵女子,打算纳妾,冷淡卓文君。于是卓文君写诗《白头吟》给他,他却回了一封十三字的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这十三个字里,独独无‘亿’字,无亿,便是无意,司马相如在暗示自己对卓文君,已没有以往过去的回忆了。而卓文君心凉如水,怀着十分悲痛的心情,回以《怨郎诗》,又附《诀别书》。”
穆笙听着这些后世都有记载的传言,无出其二,后面的故事,她也知晓,还算圆满,“听说后来,司马相如看完妻子的信,遥想昔日夫妻恩爱之情,羞愧万分,从此不再提遗妻纳妾之事,二人白首偕老,安居林泉,是吗?”
凤知注视着琴弦,摇头一叹,“这样圆满的故事,不过是说给世人听的罢了。后来,司马相如还是离开了卓文君,后半生再未回来,他终究还是负了卓文君。”
“这张绿绮,当年弹奏的一曲《凤求凰》,便让卓文君随司马相如不顾一切地私奔,潦倒,最终遭其遗弃,半生孤守。”
“外祖母说,绿绮到了每一代女儿手里,轻易不弹《凤求凰》,弹,便一定要弹给自己此生唯爱之人,若是得到回应,便互相发下毒誓,许诺彼此一心一意,不离不弃。若是不得回应,便再也不能弹《凤求凰》了。一曲《凤求凰》,弹,此生只能弹一次,一生女儿情,爱,一辈子也只能爱一个人。”
“想来,女儿情到底要比男儿更加真切,更加决绝,也更加坚定。也许,这便是绿绮传女不传男的原因吧。”
凤知的眉目间有些淡淡的忧伤,说完这些,她便沉默起来,低头抚弄着那张琴,那张她从未用来弹奏过《凤求凰》的绿绮。
庞统从凤知的话中回味过来,不免感叹,“这样的规定实在有些残忍,要想此生不被辜负,便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那个男人也同样爱你,并且愿意对你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否则,这《凤求凰》便弹不得。”
凤知沉默。
穆笙的心里也被触动到了,她问凤知,“绿绮传到你手里,你母亲……也是征求过你的意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