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嫂找来退烧药,她赶紧和水吞下,很快困意就上来。
张韵轻柔的给她掖了掖被角:“睡一觉吧,醒来烧就退了。”
纪烟不放心,死死抓住张韵的手,好几次要睡着时都狠狠掐一把自己,再疼醒。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睡……不能睡!
“妈妈就在这儿,陪着你呢,你呀,还像小时候那样黏着妈妈,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张韵仍然挂着宠溺的笑,呢喃声逐渐安抚了她紧张的思绪,纪烟头中一片昏沉,缓缓垂了眼。
不知过了过久,纪烟猛地从床上惊醒。
手指蓦地一动,还有人在握着,她刚松口气,抬头一看,像从头顶淋了一盆凉水。
徐嫂握着她的手,“小姐,你醒啦。”
“我、我妈人、人呢?出、出差去了?”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她死死咬住下唇,颤抖着问。
“没有,之前先生来电话,让夫人去公司一趟……”
“走多久了?!”她猛地从床上跳下来,脸色死白,差点乏力的跪了下去。
“两、两个小时左右吧?小姐你——”
两个小时?!她到底是睡了多久?!
她顾不上穿着睡衣,就这么飞快冲出家门,外头雨势越来越猛,很快就将人淋得全身湿透。
“小姐!小姐快回来啊!!——”徐嫂的声音还在后头。
她漫无目的跑,分不清东南西北,很快将人甩在身后。
下午六七点的时间,夜场旖旎正浓。
没一会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盯着上头的名字,全身抖成筛子,差点不敢接通。
“烟烟……”是纪永昌沙哑的声音。
“你妈妈她……出车祸了。”
“……抢救无效。”
头脑中“轰”一声炸开,似有万千高楼林立在顷刻间轰然倒塌,她抑制不住的颤抖。
噩耗还是来了么?
不管出没出差,她还是走了么?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她听了两遍!
是命运在捉弄她么?就算再来一次,也无法改变吗?!
明明上一秒,闭眼前,还在她面前温柔笑着的女人,再睁眼,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
纪永昌在手术室外抱着头痛哭,纪烟双目赤红,依旧没有上去安慰他,她恨!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一通电话,张韵就不会出事!!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无知者无罪,又怎么能怪他?
哭声片片交织在一起,人群奔走间,走廊上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纪烟捏着拳头,淡淡走过去,一滴泪都没落。
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冷血,自己妈妈走了都不难过。
她看着人声鼎沸的世界,突然有些理解程烨了。
走出令人窒息的医院,街边三三两两的同龄人笑着挽手走过,夜要深时,正是家家户户温馨聚餐的时间。
她一条一条巷子走,头脑晕沉,拐进最后一个死胡同,路灯坏了。
有人声一点点传开——
“你为什么要躲着所有人?!”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你把我们当什么?你说话啊!”
前头黑压压站了几个人,在激烈争执些什么。
男生在远处蹲着,抬头扫了这几人,懒懒散散的站起身来,把指尖的烟蒂摁在边上,一秒后,火光灭了。
傅裕走上前抓住人衣领,激动得差点把人抵在门上,他额间青筋冒起:“你到底在干些什么?跑到云城来,就住这个鬼地方?!”
有女生焦急地喊:“傅裕,你先别激动……”
就住这个鬼地方?
也对,阴冷潮湿、昏暗狭窄、臭水环绕,还有化着浓妆穿着暴露的女人时不时轻佻的经过。
程烨谁也没看,舌尖死死抵住上牙槽,面无表情:“就住这儿。”
他眸子里的光全没了,看他们的时候像在看一堆死物。
“你是程少啊!你怎么能……”傅裕另一只手烦躁的抓后脑勺,似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你有什么困难,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开口,谁他妈不愿意帮你?你凭什么就这样一走了之?!”
“松手。”程烨低声说。
眼睛半眯,只低头看他抓起皱褶的领,目光凛冽。
傅裕一瞬间泄了气,松手。
程烨在空气中看了眼他们,极轻的冷笑一声:“回去吧,别来找我了。”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就要隐去了,傅裕看得心头一酸,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够不到。
“还有,我不是程少了。”
“我是程烨。”
一无所有的程烨。
傅裕攥紧拳头,大喊一声:“烨哥!!”
他的脚步没有顿,也没有回头。
下一秒,“咚——”一声。
是人倒地的闷响声。
几人吓得猛地屏息转身,那白裙少女,发如瀑布,肤若白瓷,就这么静静倒在地上,几步之遥,血色尽失。
“啊!”有女生被吓到。
“怎么回事?这是谁啊?!”
程烨脚步顿了,回头,看清了地上的人。
纪烟娇弱的身子倒在地上,白裙之下,白嫩细腿暴露在外,而她那双向来生动的眸子,此刻已紧紧闭上。
他的心突然一滞。
傅裕还不死心的盯着程烨,就这么看到他拳头攥了又松,终于转过身来,快步朝这边走。
“烨哥……”
程烨长臂一伸,穿过女生脖颈,将人拦腰抱起,女生无意识的靠在他怀头,身形娇小,就这么被抱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