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周义阴悄悄打量了纪烟好一会,带着身后一群人,“呸”一声走了。
任琴脸色难看,临走时很深的看了眼程烨,没有说话。
纪烟回头,程烨的黑色T恤上湿漉漉的,还在往下带着酒气。
李美显然被吓到了,好半天才唯唯诺诺的喊一声:“哥……”
李哥看着满地狼藉,手指很烦躁的去挠头顶的发,往楼上走。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的心绪都变得微妙。
程烨站了半晌,眼里的戾气终于褪散开,他垂着头,盯着五指,好一会,才蹲下身去捡满地的玻璃渣。
纪烟没有作声,跟着他蹲下,也去捡。
一时间没人说话。
过了会,李哥从二楼下来,满身烟味,手里拿了袋东西,“程烨。”
程烨站起身来,手指间都是残渣,说:“今晚损失的,我会赔。”
李哥双目赤红,躲闪着不看他的眼:“兄弟……赔就不用了,你在我这儿一直都尽心尽力……这点东西,你拿着,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程烨后背一僵,唇颤了一秒,没说话。
他五指修长,接过袋子,里头沉甸甸的,能感觉出是钞票。
话说到这份上,他很清楚,这份工作,彻底黄了。
纪烟手指一顿,锋利的碎片一瞬间扎进肉里。
“哥!”李美不可置信的喊。
李哥沉默的转到另一边去,叹了口气:“唉,你也知道,我这地方,再被人砸几次场子,生意怕也就开不下去了……希望……你能理解。”
白炽灯下,程烨下颚曲线棱角分明,喉结上下很缓的滑动。
他说:“嗯。”
“谢谢。”他还说。
谢谢这么些天的照顾,谁也不欠。
那样肃穆的夜晚,他沉默着把所有狼藉残渣收拾完,背上包,带上鸭舌帽,寂寥地走出了网吧大门。
晚风肆虐,雨势很急。
夜晚的路灯昏昏黄黄,豆大的雨点砸在他头顶、发梢,刺得他半眯着眼。
纪烟望着他孤寂的背影,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转校来那天,阴雨绵延,她在后头看着,他的身姿就这么隐入风雨中。
雨势越来越大,程烨的步伐停了,他转过头来,看着纪烟,淅淅沥沥的水珠从她美好的脸颊边滑落,睫羽上颗颗水珠,她眼神湿润。
似有什么思绪拉扯着神经,他蓦地拽住她,一把将人拉到一侧屋檐下。
“伞呢?”他全身湿透,问她。
“书包边上。”她用手指了指。
“……为什么不撑?”
他眉间拧得很紧,衣衫已经完全黏在身上,宽肩窄腰、分外分明。
纪烟突然笑了:“想和你一样呀。”
想和你一样,一无所物去感受这个世界,无论好坏。
程烨觉得这逻辑很扯,什么跟他一样?他是没伞才不撑,谁愿意站在大雨下淋雨?
他没再说话,兀自从她书包边取出伞,撑开,拽了她一把。
纪烟赶紧狗腿的跳到伞下,两人就这么朝着黑暗的胡同走去。
她挨的他近,手臂突然攥紧他,程烨顿了下。
“我怕淋雨……”她吐了吐舌,有些可怜兮兮的解释。
她像只小猫,他突然这么想。
遇见陌生人时尖着嗓子露出利爪,很凶很凶。遇见他时,又收起所有锋芒,黏人娇柔,很软很软……
大风无情的刮,他没再停顿,一直往前走,就好像这暗黑的路,有人陪,再也不怕了一样。
*
纪烟在程烨家临时住几天,为了方便,纪烟提早就网购好了沙发床,上门安装。
所以等到她一进屋收拾好,就对着电话里头吩咐:“行,上来吧,屋里现在有人。”
没几分钟,果然有人敲门。
她穿着他的拖鞋,跳过去开门,风吹起她披散的长发,她指了指客厅,问程烨:“旧沙发搬走行不行?”
安装师傅站在门口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看了眼人身后的还没拆封的家具,只得认命的点头,去拿鞋套。
没两下,旧的破皮的沙发被挪走,一张柔软奢华的沙发放到了客厅中央,沙发是明黄色折叠款,和屋里整体暗黑的色调极为不搭,一拉开来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等师傅走了,程烨把门带上,看她一股脑扑到新沙发上,整个身子陷进去开心的模样。
他怀疑她是早就料到他会收留她,连地址都记得这么清楚。
“程烨,我对你可真好,这床让给你,我睡里面那个又窄又硬的硬板床怎么样?”
程烨说:“随你。”
她考虑到女生的矜持,还是忍痛割爱选了卧室。
上次用过的被套已经被洗干净铺好,她扑上去,留了个后脑勺给他:“我想了想,咱们是同学,也不能占你便宜。我每天给你150块,怎么样?”
为了不让他后悔,她算了算,一天150,十天就是1500了,只包住,不包吃,多划算呀。
“不用。”他回答的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