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宽深的运河开去,周边的支流泛起涟漪,又带了些冬日里阳光的星星点点,古人常有留残荷听雨声的说法,若是此刻能下上一场细密的小雨,想必是风雅到极致了。
画舫第二层纷杂的脚步声逼近,玉瑶不由往里站了站。
他们这次因为要暗访扬州的风土,所以是微服出巡,未曾动用府里的画舫,而是乘的沈家的画舫。
沈家的画舫很大,整个画舫的仓顶离水面足足有两丈,一层和二层之间有小小窄窄的楼梯。有些小户人家因为没有多少银钱,但又想壮壮门面,一般他们会租用上层。
而上层的装饰却是不如一层的,一层的纱幔精致,到了晚上,坐在船舱内,纱幔掩映,一壶美滋滋的桃花酿,几碟子可口的小菜,倒是格外的爽快。
运河上还有其他几家画舫,这几家都是做水上生意,金粉楼台,鳞次栉比,一个个的为了争揽生意,往往会请些得脸的花娘在一层画舫的正中演奏些丝竹,在绚丽璀璨的画舫灯火下,咿咿呀呀的,毫不差于十里秦淮河。
玉瑶欣赏着水上的美景,不远处的大厅中一清丽女子正弹着琵琶,声似大珠小珠溅玉。
弹琵琶的女子约莫十四五岁的光景,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衣裳,生的粉妆玉琢的,白白嫩嫩的手指轻轻弹拨着怀中的琵琶。
玉瑶看着那女子,不由心里一阵欢喜,笑吟吟地正要过去跟那弹琵琶的女子说话。
晋王却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腕子,道:“阿令。”
玉瑶弯唇,转身笑看着晋王,一双眸子清澈似水,道:“怎么了?”
晋王道:“这是沈家家养的歌姬,而你是女人。”
玉瑶轻咳了两声,满脸的镇定,“这是自然,都是女人。”
都是女人不假,但是女人对另一个女人颇感兴趣,且还是当着自己的夫君,这事儿就有些奇怪了。
至于沈家用的唱曲儿的女子是家养的歌姬,她是未出阁前就知道的。
玉瑶未出阁前,就经常女扮男装到处着游历着玩儿,沈家这等著名的造船世家,她自然是极为清楚的,尤其是有关沈家养歌姬的事儿,她更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沈家老太爷在发达之前,是个教人唱戏的师傅,后来因着做生意有了银钱,便经常从金陵等地买些清丽的女孩子。
他费尽心思的教给这些女孩子弹琴、吹竹萧,又请了京中最有名的公孙氏来教授这些女孩子剑舞,可谓是比瘦马受的培训和教育还要多还要上心。
这些女孩子长到十四五岁上,沈老太爷就会带着这些女孩子去自家经营的画舫上去唱曲儿跳舞,一旦有贵重公子夸奖,沈老太爷就喜不自胜的。
除了教授她们这些功夫外,这老太爷还颇为关心她们的饮食起居,将她们养在沈府的外宅里,派了许多人日夜看管着,生怕这些娇娇悄悄的女孩子被欺负侮辱了。
正当沈老太爷惜花爱花的名声远播时,不想一个歌姬竟然哭着拽住了当朝丞相的衣襟,哭诉沈老太爷用奇]淫]异具欺负她们的事儿……
当时的丞相是个性情耿直的,直接就把沈老太爷给办了。
慢慢的民间盛传沈老太爷实则是个银样镴枪头,整日想着怎么宠幸这一帮姣花,弄得那些歌姬都相互躲藏着,生怕被他给糟蹋了。
如今沈家已经不是当年的光景,而这些家养的歌姬也不再是供沈家男人玩弄的玩具。
但是当年玉瑶却是没见过沈老爷调]教的那些精通各类乐器和戏曲的女子,但眼下见到了新一代的歌姬,自然也是想着看看她们有没有遗传下来一些当年的戏曲和弹奏乐器的本事。
晋王却淡声道:“听说的和真实的并不可同日而语。”
“……”玉瑶抖了抖眉,道:“这倒是……哈哈哈,只是无风不起浪,若当年精通器乐和戏曲的本事失传了就也太可惜了。既是王爷说了不可同日,那便不可同日而语了,妾不去了。”
她明明是掩藏的很好的,可是毕竟是沈老太爷的荒唐事,她自然不好意思去缠人的非要胡闹,再者,清冷矜贵的晋王去问候一个歌姬有没有传到沈老太爷教授的那些本事,根本就不像话。
正起身准备去画舫的客房里歇着,就见晋王径直差人,将那歌姬叫到了跟前。
那歌姬见到晋王那张俊雅的脸,顿时脸就红透了,一双雪白的手绞着帕子,全然一副心动的模样。
晋王并未看她,而是朝着玉瑶道:“只许胡闹这一次。”
玉瑶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是狂问了一通,甚至把话本子上重新编纂的有关沈老太爷的事儿都刨根问底的扒了个遍。
最后问的那个歌姬嗓子都哑了,那歌姬一双水杏眼时不时的瞄向晋王、
晋王那张脸,什么女子见了都是会心动喜欢的。
玉瑶抬眼看着那歌姬,只见她一双手细长娇嫩,虽说常年弹琵琶,但是却依旧如白玉一般,手指根部,还有有五个小肉涡,的确是天姿国色。
晋王只是看了她手中的琵琶一眼,随后便跟随行的谋士说话去了。玉瑶却一直不停地问。
直到三个时辰后,她问的乏了,这才赏了那歌姬一锭金。
画舫顺水航行了一宿,到了清晨,昏昏困困的玉瑶被晋王抱起,稳稳地在另一处码头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