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朝里的皇室来扬州,扬州府尹的夫人方氏都会举办宴为随行的女眷接风洗尘,这次晋王来,扬州府尹夫人更是精神振奋,宴会规模也要比其他皇室来时要盛大许多。
这次因为粮草被劫的事儿,举办的位置选在了水榭,玉瑶带着珍珠到的时候,除了恒王妃外,其余的扬州有头有脸的女眷都已经到了。
扬州府尹夫人方氏带着幼女出门来迎接玉瑶,热情的说了几句话后就把玉瑶介绍给大家。
玉瑶微微一笑,缓缓扫过众人,见最前面的郑夫人面色发黄,满头珠翠,十足一个中年油腻贵妇的模样。
还有几个夫人生的很是貌美婀娜,一拥而上的与玉瑶寒暄了一阵后,便簇拥着玉瑶去了水榭。
水榭处已经安排好了伺候的婢女,当着众人的面儿,方氏单独请了玉瑶到正中入座。
郑夫人因为肥胖,追上来后就气短促,额头上也冒出细汗来,胖胖的手抓着衣领子。
方氏瞪了郑夫人一眼,随后将另外一个婀娜干净的夫人安排在了玉瑶灯挂椅旁,那个婀娜的夫人因为胆怯,只是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弯着,投下片片阴影。
方氏瞧见后又和玉瑶寒暄了好一阵子,才又在玉瑶左侧坐下。
水榭正东的戏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唱戏的花旦是把好嗓子,玉瑶听不得方氏的聒噪,只是吃着蜜饯,单手托腮地看戏。
锣鼓作响,方氏被一旁的夫人说的民间八卦给吸引了去,随后就有婢女捧着碟子鱼贯而入,细细长长的手指将菜肴和果子摆放在女眷的茶几上。
各式各样的扬州菜肴整齐的摆在桌上,一抹甜香气瞬间在水榭内弥漫。
酒宴开始,唱戏咿咿呀呀,孩童的声音更是脆生,仿佛夜里的大鸭梨儿似的,众人吃着欢心,看的热闹。
忽然四丈远的地方,七八个黑衣蒙面人突然闯进来。
领头的蒙面此刻松指射出一箭,“嗖”的一声,正扎在了水榭旁的楹柱上,吓得那些贵妇人们拔腿就跑,接着两只羽箭嗖嗖两声,一箭贯穿了水榭后的凉亭门。
守在门口的两小厮,吓得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些贵夫人们从来没经历这事儿,吓得踩踏、推搡着,水榭里瞬间陷入混乱。
方氏惧怕玉瑶出事,忙差了小厮极力护着玉瑶。
水榭混混乱乱的,酒席上一个穿着葱黄圆袍的男子,捏住玉瑶用过的酒盏,眼角眉梢隐隐含着一抹森然的笑意,身子斜斜靠在灯挂椅上,朝着身侧恭顺的中年和尚道:“方才可是看清了?”
中年和尚坐在男子身侧,说话很是拘谨,“太子殿下,善易者不卜,但是那个女子最好不要放在心上。”
“哦?”
“盈盈笑语,如花似玉,乃我大隋第一美人,只是短命。”和尚叹了口气,目光平和地看向远方。
“可有化解法?”东宫太子杨禛薄唇一勾,俊朗的眉目里却带着一抹笃定。
中年和尚但笑不语,道:“各有姻缘,殿下何苦?”
东宫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道:“可有化解之法?”他脸上没了往日不恣纵的神情,而是极为清冷严肃,这幅模样看起来倒是和晋王有七分相像。
可中年和尚并没明白,为什么东宫这等不择手段地忽然会问起化解晋王妃短命的法子……中年和尚想起早年玉瑶未嫁入晋王府时对东宫的穷追猛赶,一联想就立刻猜出东宫可能也是存了些心思的。
一旁另外一个穿着紫色长衫的男子,扫了中年和尚一眼,随后朝着杨禛道:“殿下,短命跟我们也无关,眼下还是大事要紧。”他眼神示意杨禛。
经他这句话,杨禛手指捏住玉瑶用过的酒盏,猛地灌下一口清酒道:“嗯,大事要紧。”
一个中年道长听到这儿,笑着捻着手指,半晌忽然朝着穿着紫衣的男子道:“殿下苦守那么多年,若是此刻只顾大事,倒是忘记了最初的缘由了,至于何为大事,殿下比你我更清楚。”
杨禛猛地攥住酒盏,勾唇苦苦一笑,“最初的缘由……”
紫衣男子的心情陡然就转了弯儿,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攻破了土壤,一下子就冒出嫩绿的芽儿来,随后强作镇定道:“帝位就是最初的缘由。”
中年和尚道:“贾公子自幼学得是权谋之术,我们在说什么,你自然是知道的,若说不知道也便是假道学了。”
贾稻道:“假道学?先前的苏太师嫡次女,我倒是知道她对殿下的心意。可是现在的苏太师嫡次女,是晋王妃。”
听到晋王妃三字,杨禛猛地把手攥紧。
“先前?先前殿下为了苏太师嫡次女,从来不带兵的殿下,亲自上了战场。”那个道士气得几乎要笑了,“若非晋王抢夺,苏太师嫡次女如今是太子妃!夺妻之恨岂能罢休?!”
说完,又继续道:“殿下知道皇上赐婚晋王后,第一次顶撞,第一次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一宿!你说缘由,缘由自然是夺妻之恨。”
杨禛面无表情,一双凤眼里甚至全是凶残冷漠,可是脑中心头却全是玉瑶当年追着他跑的光景。
那时的苏玉瑶年少不知事,浮夸的将追求他的态度做尽,最后闹得风风雨雨满城皆知,京中贵女畏惧苏太师家世,不敢与之相争,可是这对选太子妃来讲,并不是好事。
多谋如杨禛不可能看不出来玉瑶胡闹惹出来的后果,这会让他错失真正强大的外戚资源。
但即便如此,杨禛还是……由着她胡闹,由着她闹得人尽皆知,对她百般包容。
甚至私下处置说玉瑶坏话的那些碎嘴纨绔。
他一直是轻狂不羁的,可是对她,他的确是上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