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宿看见这人,抬手作揖道:“师兄。”
那人跳下树,对君宿笑着问道:“近来可好?”
君宿回道:“一切无恙。”
他看着君宿手里提的东西,挑了挑眉,笑道:“这也叫一切无恙?这么凶的厉鬼,一个人便冲上去斗,景行,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说着抬手指了指树上的安澜,“也难怪这姑娘会被吓到了,刚刚一直在问你会不会有事。”
君宿一身戾气将将散尽,眉眼依旧沉郁得很,听见最后一句,眼里却有了点笑意,道:“我没事。”
这人抬头对树上大喊道:“姑娘,听见了没,他说他没事,你也别担心了,赶紧下来吧!”
安澜也跳下了树,似乎有些怕君宿,一双眼怯生生的。
君宿看着她,嘴角勾出一点笑,温声道:“别怕,没事了。”
安澜抬起头,小心道:“景……行?我,我能叫你景行吗?”
君宿笑道:“姑娘随意。这位是我师兄,名唤苏俨和,字怀瑾。”
他穿着和君宿一样的玄色衣衫,手中执长剑,苏俨和解释道:“沥水自凡殷而来,流经道剑,使山中常年灵气充沛,故而我派重水德,弟子在山中修行时皆着玄衣。”他个头比君宿略高一点,气质比君宿更为洒脱,隐隐有侠士之风。
苏俨和向安澜拱拱手:“敢问姑娘芳名?”
安澜行了一礼道:“我叫安澜,字离因。”她看见苏俨和手中的三尺棠溪,不由赞道,“好漂亮的剑!”那剑的确漂亮,鲜红剑鞘明艳如鸽血,纤尘不染,苏俨和拔出一段,雪亮银光让人一眼便知这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
苏俨和无不自豪:“此剑名为‘执冥’,这可是我的心血之作。道剑山弟子的第一把剑都是要在藏剑阁中自己炼成的,融入自己的灵力,独一无二。”说着拿手肘捅了捅君宿,笑道,“不过和景行比起来,我的执冥也落了下乘,他的这把剑,淬成时可是连六室长老都惊动了,师尊直言,道剑百年,他的天资绝无仅有。”
君宿对这一番言论似乎很是无奈,扶额道:“师兄……”
安澜显然被震撼到了,刚刚君宿降服厉鬼时她并未看得清楚,但她见剑光雪亮破云而来,剑风清啸声似龙吟,便知这剑绝非凡品,她两眼亮晶晶的,面上皆是崇拜之色:“好厉害!君宿,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扶桑。”
听到这个名字,安澜的心神有一瞬晃动,似是很遥远,又像是分外熟悉。她还未来得及深想,苏俨和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看看,这么好的一把剑,取个花名儿,师尊当时都扼腕好久。”
君宿提着厉鬼首级挑眉道:“师兄,可有带封鬼的法器?”
“法器?不将这厉鬼直接渡化吗?”苏俨和疑惑道。
“安姑娘接了这件案子,这厉鬼也算是案子里的一个关键,还是等结案之后再渡化吧。”
安澜脸上一红,君宿还记着她缺钱,要结了案子领赏金的事。说起来,她还欠着君宿银钱呢,君宿脾气好,也不与她计较,但她到底还是要还给人家的啊。这可如何是好呢?要不还是找间当铺,把夜明珠当了吧?
她还在胡思乱想着,君宿和苏俨和已将厉鬼封进了龙吟配里。
君宿看了看天色道:“先回城吧,虽然厉鬼已封,但事情还没有完。”
一个时辰后。
三人在城中一家客栈坐定。
苏俨和听二人说了这件事的来去经过,思索片刻,发问道:“我有点疑惑,狐妖为何会来袭击安姑娘呢?它在周琴芷坟前出现的时候,在场的并不只有姑娘一人,为何偏偏是姑娘在夜晚遭袭?”
安澜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犹豫道:“也许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它?”
“当时周家亲族皆满面哀痛,有的还在痛哭流涕,根本没有这个心思和目力发现它,都以为是周琴芷显灵,送来了金子。只有我因为银铃响声注意到它,还跟在后面追了一段路。”
君宿皱起眉:“那么它的目的就是……”
“灭口。”苏俨和沉声接道。
“为何?我当时并没有看见它的真身,也没有得知任何消息,它为何要来灭口?”
“它不敢冒险。”君宿道。
“什么?”
“它不敢冒险,有人发现了它,它就一定要把对方杀掉,是因为它清楚,被人发现后绝对难逃一死,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君宿缓缓道。
“安姑娘说,这是一只狐妖。一般的狐妖,吸取男子精血才是正常。那么,为何这件案子里遇害的,无一例外尽是少女呢?”苏俨和喝了口茶道。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安澜恍然道:“她……她已有身孕。”
“是。她是一只母狐,而且还是在妖力极为薄弱时受孕的,她没有能力保全这个孩子,才会想出这等邪法,以少女精血代替母体妖力养护胎儿。”苏俨和放下茶杯,深深叹道,“真是造孽,即使她生下这个孩子,也是手染血腥,如何教养他成人?”
“她也知道这样不对,才会在杀死那些女孩后,送上黄金作为补偿。”安澜想起周家夫妻悲痛欲绝的模样,不忍道,“可是,可是,钱财如何能与人命相提并论!父母失去了孩子,便如剜去了心头的一块肉,黄金万两也无法偿其万一啊!”
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既是妖物,你又如何指望它能懂得人之情长?痴人说梦罢了。”
安澜抬眼看去,隔壁桌坐了一位白衣少女,眉眼如冰,冷冷的三分寒意,背后背了一把琴。
安澜看着她,心中略有不服,道:“不知姑娘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