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牵扯,有一物掉落在地。
穆湘直觉眼熟,顾不得魔尊的困惑,躬身捡起。
玛瑙坠子周围缠起一缕长发,入手可见工艺不精,内有瑕疵,仅是凡俗之物,却被魔尊贴身藏着。
穆湘微愣,“这不是……我那年为了逃离魔舟山,缠了自己的头发,用来哄骗乌鸦的玩意儿吗?”
魔尊唇角蕴着笑意,“当时木头来魔舟山要人,本尊正与他斗法,就见被你骗秃了的乌鸦扑腾着飞来报信,身上还带着这个东西。”
言罢,魔尊的笑意僵在脸上。
穆湘的眸子亮起来,“是啊,你再想想,你和金仙是如何和好的,又是如何回到茅草屋的。”
魔尊眼中混沌一片,“本尊……本尊是怎么与他放下芥蒂的?”
他按了按额角,“本尊……”
“不知。”
魔尊心神交战许久,终是吐出这样一句。他坐在那,没有过激的反应,只是宛如失了魂魄。
穆湘复又握住魔尊的手,与他掌心相对,“魔尊,你说过,你要护住金仙与我。那你可知晓,若是你永堕幻境,不肯离开,金仙与我都不会好。而且……渡劫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金仙的心魔已成具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穆湘温润的灵力,涌动在掌心之间,轻轻涤荡着阴暗混沌,引导着魔尊。
魔尊的意识一点点恢复,喜堂,茅屋,草地渐行渐远,退散消失。他再次身处一片白茫茫。
穆湘召出神谕,一击劈开浓雾,露出了冥狱的原貌。
*
瀛洲城经历过穆湘的一场飞升劫后,几乎沦为废墟。
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星星点点的地火在大地沟壑处耗尽余力跳跃不息。
道坛是受损的重地,除却玄祖金仙护住的阁楼,其余皆已化为焦土。
纵使如此,劫后余生的众修士脸上亦看不出半分喜悦,他们俱是满腹疑云,无处纾解。气氛一度低沉。
玄祖金仙与魔尊同出一脉之事,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玄祖金仙德高望重是真,可此事……也太过骇人听闻。
与之相比下,剑仙苏轩栾残害污蔑同门的事,都算不得什么奇闻了。
方谦生管理道坛多年,见惯了各派你来我往的大场面,此刻心底虽有疑惑,却仍能笑容谦和,举止有礼地安排凌玄门弟子将伤者安顿入阁楼,并遣人向掌门禀告山下事宜。
凌玄门御清掌门闻讯,当即命人整理出素日堆放杂物的聚容峰,亲至道坛,大开山门,迎参加论道大会的天下道友上山安置。
大派风范,令受尽惊吓的众人心下稍安。
很快,一切变得井然有序起来,也终于有人想起去瞧瞧还在地上躺着的苏轩栾。
要说这苏轩栾也真是命大,此般几经波折后竟还□□地活着。
御清掌门待人宽厚,虽知苏轩栾恶贯满盈,但念在他伤重,还是应允了道元门的人带他入住聚容峰。
是夜,方谦生在鹿崖峰下逡巡良久,最终还是转回了御清峰。
巍峨的御清峰主殿,九十九级长阶两侧铺满灵珠照明。
流光璀璨随人影晃动,正合上方谦生此刻纷乱的心境。
“你来了。”
主位上,御清掌门阖着双目。
方谦生躬身一礼,“掌门,弟子心乱。”
御清掌门依旧没有抬眼去看方谦生,“你不信他。”
方谦生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弟子只是疑惑。”
御清掌门面目平静,沉声如水,“生疑即是不信。”
他缓缓睁开眼睛,静望着方谦生,正色道:“玄祖定有苦衷。他不说,即是不能言表。你忧心何用?今日之事,见者甚众,人心越乱,你我越该信之,任之。”
方谦生垂下眉目,郑重道:“弟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