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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罪己宴(1 / 2)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宫人便引着一群白衣的男男女女走了进来。一个守卫快走了两步,凑在戚琅耳边,低语道:“长公子,都检查过了,这些人虽作剑舞,但剑未开刃,伤不了人的。”

戚琅正在兴头上,随意地挥了挥手:“那便好,下去吧。”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被引入内厅的白衣伶人中,一个女子突然开了口,声音听起来别有一段婀娜风流,拂人心弦,“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我等今日自觉没有公孙氏的绝世风采,但也定会倾全力一舞,以博在座世间英雄一笑。”

这女子声音动听,话又说得圆满,引得满堂喝彩。戚琅兴致勃勃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重回风朔身边去坐着,今夜他喝得有些多了,此刻觉得头脑中昏昏沉沉的。

风朔见他面色通红,便凑过来问道:“戚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戚琅瞥了他一眼,调笑道,“喝多了而已,解意怎么不喝酒,可是嫌今日的酒不够好?”

“我不太会喝酒,”风朔小声地回他,语调轻缓,“不如过了今夜,戚哥哥来教我喝酒罢。”

戚琅眯眼打量着他,头脑一热,伸手拿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便往他唇边凑去:“这哪里用得着我教,来,张嘴。”

风朔不敢反抗,乖乖地张嘴把他手中的酒喝了下去,因为灌得太急,甚至让酒水顺着唇边流了下来。风朔憋红了脸,呛出一串咳嗽,戚琅丢了手中的杯子,为他拍着背,笑道:“如今可学会了?”

风朔答不出话来,只扶着自己的胸口喘气,座下众人虽将这二人举动看在眼里,可如今朝中局势谁人不知,一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僵持之际,厅中的音乐突然响了起来,一个白衣男子怀抱着古琴,席地而坐,双手在古琴琴弦上抚动。前两声还只是耳熟,待他又弹了一阵之后,众人突然意识到了他弹的是什么曲子。

“年少好倾酒,醉逐狡鹿天下手……”

方才说话的白衣女子与众人一般,面覆白纱,看不清表情,只能听见她情真意切的声音。

“走马持觞过中州,且听少年言愁啁——”

戚琅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他回过身去,指着大厅正中弹琴的男子,嘴唇哆嗦了两下,还没说出什么话来,便听得对面的卫叔卿“嚯”地一声站了起来。

卫叔卿将手中的酒樽往地面上一扔,酒樽顺着御座前的长台阶骨碌骨碌地滚下来,发出一长串清脆的声响,然而这声响丝毫不能掩盖卫叔卿此刻怒气难抑的声音:“放肆!”

那女子却还是自顾自地唱着,丝毫不在乎卫叔卿的雷霆暴怒。

“……岁几何,岁几何,长恨江山非我有!”

门外也突然响起了异样的声音,戚琅本在发怔,一个侍卫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在他旁边跪下,惊慌失措地重重磕了几个头。

“什么事?”戚琅心烦意乱地低吼了一句。

“长长长公子……宫门之外,有人在放烟花!”

舞剑的男男女女突然停下了动作,只有那抚琴的男子依旧在弹,《少年酒》的曲调萦绕在金庭宫众人耳边,说不出的诡异。

死去的太子所谱的曲、写的词,在一手把他逼死的二世家面前,仿佛一首哀乐。

中阳为怕走水,在普通日子里严禁放烟花,只有除夕、上元、中秋这样的节日,才会在皇家水龙准备好的前提下大燃焰火。普通的日子放烟花,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戚琅记得,他上次见普通日子里放烟花,还是在——

“侍卫呢,侍卫!”卫叔卿气得发抖,他颤着手往下走了两步,怒吼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到宫门处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

他还没有说完,金庭宫本来紧闭的正门突然开了。

金庭宫建在重华台之上,为了避风,正门一直关着,只留两旁侧门供人进出。可此刻本该紧闭的正门却被人退了开来,仿佛是为了呼应,两旁的侧门也在一瞬间被人从外面紧紧地关上,他甚至听到了侧门外上锁的声音。

月华如练,银白色的月光洒在缓缓步入的公子月白色的袍子上,恍惚间映得他宛如仙人。

座下不知所以的贵族们有些骚乱,那白衣公子往前走了几步,抬手示意他们不要乱动,随即缓缓开口道:“诸位,不要慌,安心坐着便是——”

厅中的男男女女见他进来,纷纷持着自己没有开刃的剑,悄无声息地护到了他面前。

白衣公子声音很好听,却有些冷,烟花在他身后炸裂出极尽繁华的姿态,又随着被关上的门湮灭为一派沉寂。

“卫公,又见面了。”

“你居然没有死!!”

戚琅指着他,高吼了一句。那夜之后他着人在春洲台之后遍寻许久,案上寻到了一片染血的衣襟,河中找到了一具白衣的尸体。

他虽不太相信,但到底放松了警惕,这人若没死,流言怎会在市井之间传得沸沸扬扬。他若告诉全天下自己死了,还如何发兵起义?

况且让他失态的原因……不过是那一日朦胧月色下,他看见对方手上带了一串红松石手钏。

太子歇身中沧海月生之毒,当年夜蜉蝣下毒之后,将一半毒蛊送给了卫叔卿,卫叔卿便转送给了他。他对此毒甚是好奇,寻了许多人来问,清楚地明白——沧海月生之名来于紫薇星斗,唯一对他有抑制之效的便是红松石。

疑心不过一瞬。

“侍卫呢,侍卫究竟都去了哪里!”卫叔卿见他走近,左右环顾了两圈,喊道,“护驾!护驾!”

“别喊了,他们不会来的。”周兰木慢条斯理地往前走了两步,顺手端起近旁一个贵族桌上一杯酒,嗅了一口轻笑道,“卫公与长公子陪着皇上在朝明殿坐了那么长时间,又在金庭宫摆了这样盛大的一场宴会——为了和卫公与长公子同庆,凭他什么侍卫,都回去喝酒了。”

他今日没有带那串红松石。

戚琅见他一派坦然,心中生了两份怵意,却仍要强撑着面子说道:“阁下好大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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