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清持再次因为轻描淡写的‘没必要’三个字,受到无数点伤害。他直条条戳在那儿说不出话,甚至开始思考人生。
趁着他寂静无声的空档，导演动作麻利，从素材库里翻出之前蒲笙给他当替身的几个镜头。
“来来来,你们快看！”导演捧着平板凑过来,热情的招呼他们围过来,“就是这段戏，瞧瞧。”
屏幕中，是一段穿越激光区的动作戏。
邢清持当年拍摄时,这一场戏整整磨了两天,却仍然达不到让人满意的效果。
倒不是因为邢清持动作不到位，而是他个子太高，骨架又偏大，很难在视觉上达到‘灵巧轻盈’的效果。
结果导致拍出来好几百条,却始终无法像剧本要求的那样轻车熟路。
整个剧组被邢清持折磨到第三天,导演顶着黑眼圈，心力交瘁的跟他商量，“邢总，咱用替身吧？”
已经连续拍摄三十多个小时的邢清持撩起眼皮,目光寒凉,不容置喙的说，“再来几次。”
自家主演真的好凶啊！导演吓得打了哆嗦，又害怕他折腾自己和大家三十多个小时，连忙鼓起勇气说,“邢总，我记得你今天还有别的通告。折腾了那么久，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邢清持依旧满脸冷峻，凉飕飕拒绝道，“我本职是演员，其它通告只是演员职业的附属。现在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我还赶什么通告？”
听完这番话，全剧组忍不住为邢清持比个大拇指。
瞧瞧人家这素养！
人家这职业精神！
活该邢清持这么红！
这段话真应该让那些嫌苦怕累，拍戏不好好拍，净想着拍广告捞钱的小鲜肉听一听！
虽然大家敬佩邢清持的执着，但是大家也清楚，按照邢清持的身形和功底，想要在视觉上达到‘灵巧轻盈’的效果，没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
他倒是不叫苦不卖惨，可陪他拍了三天的剧组工作人员受不住了。
“邢总，要不然这样吧。”导演提出解决办法，“你先去赶通告，我们剧组方面找替身试试这段戏，等你明天回来看看效果，怎么样？”
邢清持思考了几分钟，缓缓说，“我不会因为对方是替身，就降低对这段戏的要求。如果那位替身符合标准，我可以用。”
“呼——行！我们这就去物色替身！邢总你先换身衣服回去休息吧。拍了两天一夜，你肯定累坏了。”导演松了一口气，连忙怂恿邢清持进更衣室。
旁边场控靠过来，为难的小声说，“导演，咱们去哪找符合要求的群演啊？”
“其实我已经有人选了，不然怎么敢说那种话？”导演说，“我昨天吃饭的时候，瞧见咱影视城北边剧组有个小群演，身材比例跟邢总差不多，个子稍微矮点。我正巧碰到他练一段打戏，看起来有功底，你把人叫过来试试。”
“好嘞！”场控连忙答应，顺嘴问道，“他叫啥名字。”
“……不知道。”导演挫败的回答，“我本来准备问的，结果一晃神人就不见了。你过去找皮肤最白，长得最好看的群演就是了。”
“长得最好看？那不就是邢清持吗。”场控理所当然的说。
导演：“哦，他颜值跟邢总差不多。”
场控：？？？
跟邢清持颜值差不多的演员，当群演？
这太荒谬了！
直到场控找到蒲笙时，才知道导演并没有说谎。这孩子年纪小了点，但颜值真的跟邢清持差不多。
至于为什么他只是个群演——
肯定是因为他太没有存在感了。
场控来来回回转悠了三次，都没注意安安静静呆在角落里，跟空气完美融为一体的蒲笙。
他无可奈何，只得扯着嗓门喊了声，“找人！昨天谁在餐厅外面练打戏了！”
喊完话，墙边的群演纷纷表示没有。
场控正觉得失望，突然间，背后有人用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
“啊呀！”场控吓得转过去，对上一张——
神颜！
名副其实的神颜！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能跟邢清持掰掰手腕。
“你要找的应该是我。”他说。
“对对对！你叫什么名字？”场控激动的问。
“蒲笙。”
场控：“蒲…笙是吧？你快跟我来！江湖救急！”
“好。”蒲笙半个字都没多问，跟随他一路来到另一个剧组。
进组之前，他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坐进停在门口的保姆车。
从背影来看，他后脑勺很圆，头顶还有一撮翘起来的呆毛。
这位学弟原来也有萌点。
蒲笙默默目送他坐进车里，便收回视线，跟随场控来到导演跟前。
“你咋才回来？邢总都已经走了，本来我还想跟他介绍一下请来的群演呢。”导演摆摆手把蒲笙招呼过来，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称呼。
场控在旁边提醒，“蒲笙。”
“哦对，蒲笙啊！”导演笑着问，“知道叫你过来做什么吗？”
还未成年的蒲笙小朋友乖巧且诚实的回答，“不知道。”
“你你你…”导演瞪了场控一眼，“都不说做啥，就把人家叫过来了？”
场控一脸无辜，“我着急啊！再说他也没问…等等，他为什么没问？”
“算了算了，别计较那些细节。”导演火急火燎把邢清持拍摄的素材拿给他，给蒲笙解释道，“我们剧组请你过来呢，其实是想给邢清持当替身。虽然正片中不能露脸，片尾中不能署名。但只要你能拍好这段戏，报酬咱们好商量。”
导演说完这些，其实有些忐忑。
蒲笙虽然只是个小群演，但群演起码有露脸的机会，还能在‘参与演出’里署个名，比替身高级。
但凡能露脸的演员，通常是看不上当替身的。
结果，蒲笙没有任何抗拒，甚至没跟导演组提条件。
只是安安静静看完那段戏，轻声问，“现在拍吗？”
“对对对，现在拍！”导演忙说，“其实我们有一天时间，你可以彩排一下。”
“不必了。”蒲笙把平板还给他，轻飘飘说，“我换个衣服，直接开始吧。”
导演懵了，“哈？这么干脆？他都不问我给他开多少钱工资吗？”
场控：“你准备开多少？”
导演竖起两根手指，“两千。”
场控眼神充满鄙夷，“抠死你算了！人家临危受命救苦救难，你就给那么点。我如果是蒲笙，以后肯定拉黑你。”
导演委屈的嘀咕，“两千很少吗？替身一镜都这个价啊。”
蒲笙换好衣服，来到拍摄区域。
摄影师和打光组已经被邢清持折磨的奄奄一息，一个个身心俱疲。这会儿换群演上场，他们显得更没什么精神，内心哀嚎着准备再拍个四五十条。
很快，蒲笙站在激光区的起点，开始穿越第一根线。
几秒钟之内，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工作人员全清醒了，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看着他。
蒲笙速度很快，根本不需要卡顿再后期剪辑。
他全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累赘和拖沓，游刃有余的达到了剧本对这段戏的要求。
“绝了！绝了！太完美了！”
“天呐那个下腰太好看了，腰好软的样子，他真的是男孩子吗？”
“这套动作好利落，没点底子做不来。”
“讲道理，我前两天一直觉得邢总吹毛求疵。这个镜头他已经表现很厉害了。现在看到…他叫啥来着？看到这个小替身，才知道邢总不满意是有道理。”
蒲笙轻轻松松一镜到底，转过去问导演，“过了吗？”
“过了！肯定过了！”导演用力点点头，赞美道，“你表现的太好了，我要给你加工资！”
场控不给面子的吐槽，“你抠抠搜搜给两千本来就少。”
导演：“别拆台你能死吗？”
“那啥，导演…”摄影师弱弱的举起手，“能让替身先生再来一次吗？我前几个镜头…没拍到。”
全剧组；……
滚！废物！要你何用！
“那啥…”导演搓着手手，不安的跟蒲笙说，“虽然那个镜头你过了，但是吧…由于我们剧组失误，就…你看…”
“好的。”蒲笙没有半句怨言，重新回到起点，“我再来一次。”
见蒲笙这么乖，全剧组的叔叔阿姨忍不住感叹，这孩子脾气真好！
长得也好！
为什么不红？为什么不红！
又是一镜到底，这次摄影师总算拍到了。
大家围着好不容易得到的成片，吹了阵彩虹屁，正准备再夸一波蒲笙呢。
转过去，赫然发现——
“人呢？”
“早就走了。”
导演：“走了？我工资还没给他呢。”
场控：“笙笙的意思你还不懂吗？小气抠搜两千块钱，人家都不惜得要。”
导演：“两千块不是钱吗？我本来准备给他加到两千五的。”
“……导演，你真的好抠门。”
第二天，邢清持看到这段素材非常满意，又效仿小替身的表演再试了几次，结果还是差强人意，最终决定用替身的镜头。
后期电影宣传时，他特意提到替身的片段，夸奖了一波自己突然记不起名字的小替身。
结果，那段时间铺天盖地的新闻通稿，全部都狂吹邢清持敬业努力，为一个镜头抠两天连续拍摄三十多个小时。
至于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替身，whocare？
连邢清持本人，也是刚刚才知道：
当初那个拯救他的小替身，竟然是蒲笙。
还真是…奇妙的缘分。
“笙笙真的非常优秀！”导演比了个大拇指，不遗余力夸奖道，“后来我又找他替了两个镜头，都是动作戏，笙笙每次完成度都特别高。”
场控忍不住吐槽，“结果你到最后，也没给人家加工资。”
“你少说点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导演咬牙怼了句，赔着笑跟蒲笙解释，“当初我太穷了。剧组经费没有替身的预算，拿不出太多钱。不过现在不同了，你再来当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