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的余晖下,一托盘整齐排列的金锭正幽幽放着?光。
那光分明不甚耀眼,可洪文却愣是看得心跳加速喉头发紧,几乎不敢直视。
世间最美的景色莫过于此!
“真?是给我的?”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万生?,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平平和安安两个小娃娃也一左一右学着?他?,“给你的?”
洪文感慨道:“好多?钱。”
平平安安照葫芦画瓢,“好多?钱……”
万生?乐了?,“哎呦我的小洪大人?呐,陛下金口玉言,府库都过了?档的,这还能有假?”
洪文摇了?摇头,声?音飘忽,“我还是不敢相信。”
隆源帝非但没像以前那样嫌弃自己惹是生?非,甚至还给了?赏赐。
天?呐!
赏金子!
足足一百两!
这场面他?在梦里熟,可现实中?
“做梦似的,”洪文叹了?口气,末了?又摇头,“不敢想?不敢想?……”
他?又眼巴巴看向?万生?,无比认真?地问了?第无数次,“真?给我?”
万生?还没怎么?着?呢,何?青亭已经看不下去,熟练地往他?屁股上来了?一脚,没好气道:“不信就退回去。”
求赏赐难,谢绝可简单得很呐!
“信信信!”洪文疯狂点头,一把将那盘金锭搂入怀中,心满意足地吸气,“是金子的味道。”
黄金入怀,他?心中说不出?的快活。
没人?不爱钱,却鲜少有人?像他?这样直白地表现出?来。
大约他?的态度太过坦荡,长得又好,叫人?看了?也丝毫不觉得庸俗,反倒显得率性可爱。
众人?俱都笑出?声?,何?老太太笑呵呵道:“好好好,攒着?日后娶媳妇。”
洪文脑海中迅速划过一抹倩影,回过神后连忙摇头,暗骂自己痴心妄想?。
万生?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何?元桥便要?留他?吃茶。
万生?本是个机灵人?,如今越发和气,忙谢过了?,又顺带着?卖个人?情,“定国公府必然不肯善罢甘休的,说不得会来登门拜访,几位也不必理会,陛下自有决断。”
何?青亭心头微动,意识到隆源帝是要?借题发挥,便朝万生?拱了?拱手,“多?谢公公提点。”
万生?笑着?还礼,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杂家也不多?耽搁,几位前途无量,这茶啊,以后喝的机会多?着?呢。”
喝茶的机会多?,自然是宫中赏赐多?,不然他?一个首领太监也不能随意出?入。
众人?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顺势接了?这份人?情,又簇拥着?送出?门去。
平平安安年纪还小,对金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玩了?一会儿数金锭后很快厌倦,嫌又凉又硬又坠手,反倒抱着?洪文买给他?们?的大福娃爱不释手,嘻嘻哈哈玩过家家。
听洪文复述了?白天?的经历后,何?青亭直接拉着?脸往他?脑瓜子上来了?一巴掌,“长公主说得没错,你小子就白长了?个聪明相!”
皇子、公主,再不济谢蕴,哪一个抬出?来不够唬人?的?何?至于闹到那般田地。
洪文抱着?脑袋不敢叫屈,只小声?哼哼,“没试过……”
他?从小跟师父相依为命,何?曾有过什么?后台和依仗,多?少回死里逃生?都是自己挣出?来的。今儿不过是打架而已,自然也想?不到世上还有“借势”这一招。
看他?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谁还忍心苛责呢?
何?青亭又狠狠瞪了?他?几眼,再开口时,语气已然缓和许多?,“伤着?了?么??”
洪文就跟小狗似的,刷地抬起头欢快道:“没呢!长公主来得及时,倒把薛凉那起子人?吓得够呛。”
听见嘉真?长公主的名号,何?元桥扇蒲扇的动作顿了?顿,悄然挑了?挑眉。
老太太拉着?洪文看个不住,连念阿弥陀佛,“他?们?不知道好歹也就罢了?,你怎么?能跟他?们?一样?万一磕碰坏了?,哪儿买后悔药吃去。”
洪文也不嫌烦,乖乖任她摩挲,“哎,知道了?。”
何?家虽不爱张扬,但能得到隆源帝的黄金赏赐着?实稀罕,哪怕为表示感激之情也不好低调太过。
众人?先在门外放了?两串大红鞭,谢了?来道贺的左邻右舍,又特意散了?许多?点心糕饼,也没呼啦啦大摆宴席,只命厨房的人?去买了?新鲜肥大的鸡鸭鱼肉,结结实实做了?一桌。
何?青亭还把自己窖藏多?年的美酒挖了?一坛子出?来,连素来滴酒不沾的何?老太太都饮了?一杯。
平平好奇心最重,见长辈们?都乐呵呵吃酒,想?来肯定是极美味的,他?也心痒难耐,趴在父亲膝头看个不停。
何?元桥笑着?用筷子头沾了?一点给他?,小孩儿乐颠颠一舔,结果?下一刻就哇哇大哭,“爹坏,辣的!”
众人?哄然大笑。
晚上哄着?孩子们?睡了?,何?元桥又去敲洪文的房门,进去之后发现那小子正在拿金锭摞塔玩儿。
何?元桥失笑,按着?他?的脑袋晃了?晃,“多?大人?了?,还玩这个。”
洪文嘿嘿笑着?把金锭推倒,心满意足的听着?它们?发出?的碰撞声?,一本正经道:“你不懂。”
光听着?这响,他?都能睡个好觉了?。
“我是不懂,”何?元桥熟门熟路地在桌边坐下,“不懂你跟嘉真?长公主到底怎么?回事。”
洪文摆弄金锭的手一抖,刚摞了?一半的塔哗啦啦倒塌。
他?连忙收拢了?,“什么?怎么?回事?我可听不明白。”
何?元桥拿扇子在他?额头点了?点,“你小子可别在我跟前装神弄鬼的,我是过来人?,什么?听不出?来?”
洪文面上局促,却还是嘴硬道:“你别乱说,坏了?人?家女孩子的名声?。不过是她偶然回来,顺道……”
何?元桥啧啧出?声?,“能说出?这话来,足可见你并?不了?解嘉真?长公主。”
洪文一怔,“什么?意思?”
何?元桥道:“这世上多?的是言行不一的人?,有人?面冷心热,有的人?却面热心冷,世人?都说嘉真?长公主温柔和气,可我进太医署也有些年头了?,却很少听说她主动帮过谁。”
更别提放弃难得的游玩机会,折回来给别人?出?头。
图什么??
洪文愣了?,无意识捏着?金锭摆弄许久,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才闷闷道:“我也不知该怎么?着?,并?不敢多?想?,只是……能瞧着?她笑我就高兴,得知她特意折返回来,我心中十分欢喜,就像,像脚下踩了?云彩……”
说到这里,他?有些无措地抓了?抓头发,求助似的望向?何?元桥,“说起来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不过小小七品吏目,君臣有别,想?来是敬重着?的吧?”
若在平时,这话他?是断然不敢说的,可今晚多?喝了?几杯酒,此时酒气上头,整个人?都飘飘忽忽,说不得酒后吐真?言。
敬重?亏这小子能找出?这自欺欺人?的理由来。
何?元桥不答反问:“你对陛下,对太后皇后也是这个想?法?”
你倒是送给陛下个泥塑大福娃试试!
洪文微征,旋即沮丧地垂了?脑袋。
不是……
见他?这样,何?元桥又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男欢女爱人?之大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又到了?年纪,若真?没点想?头才怪呢。”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冷不丁就要?放个大炮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