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正玩闹时,守在门口的一个宫女就进来?回禀太后,说定?国公府如何。
太后略一蹙眉,皇后就朝她摆摆手,对?众皇子?、公主道:“皇祖母累啦,你们也回去吧。”
皇子?公主们虽小,礼仪进退却早已深入骨髓,当下停了玩闹,齐声告退。
六公主人小腿短又圆滚滚的,行礼时重心不稳,还踉跄了下。
嘉真?长公主不耐烦听定?国公府的官司,也站起身来?,“我也去了,正好顺道送他们回去。”
皇后点头?,“也好。”
他们走?,洪文自然也没有留下的道理,临走?前皇后还打发人往太医署送了两盘新鲜的水蜜桃。
待一行人退出去,太后看?着桌上留下的一对?儿手绢小狗笑?道:“果然是?个有心的。对?了,他给小五配的丸药如今还吃着?”
难为他心思细腻,还肯主动做事,不像旁的太医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生怕犯错。
“吃着呢,听说已经换过一回药方?了。”皇后拿起那小狗看?了会儿,“两个皇儿近来?都活泼不少呢,想来?也是?这位小洪吏目的功劳,听说文妃对?他极为推崇,一时连何院判都靠了后。”
太后点头?,又道:“怎么还只是?个吏目?”
皇后就知道这位小洪吏目是?入了太后的眼,闻言笑?道:“太医署各级官员一应都有定?数,如今各处都满员了。何况他年纪既小,资历又浅,若贸然提拔,恐怕不能服众。”
太后不以为?,“资历值什么?当大夫的,肯主动为病人着想才是?最要紧的。不然都去熬资历,干脆八十岁再出仕好了。”
太医没有实权,并不会影响朝堂局势,所?以太后素来?只以医术医德为第一要务。在她看?来?,善于医人医心者自然就是?一等?一的好大夫,凭什么做不得太医?
皇后道;“话虽如此?,总不好现撸了旁人,又或者增设太医?只怕木秀于林……”
太后沉吟片刻,“倒也不必,哀家记得不是?有个王太医要告老还乡?”
皇后跟着想了一回,“是?有这么回事,好像三两年前就存了这个主?,只是?一直也没走?。”
太后冷笑?,“不过是?舍不得断了这份体面罢了!之前还在哀家跟前提及他的儿孙,话里话外都是?接班的?思,哀家不理他。若有真?本事,何须如此??”
一般朝廷官员退了之后就人走?茶凉,但太医恰恰相反,越老越值钱。若能混个“御医”的履历在身上,待到来?日告老还乡,登门问诊者必然趋之若鹜,地方?官员也要奉为上宾。
且不说尊贵,单单日入斗金绝非难事,反倒比在朝为官时更舒坦。
这话皇后就不好接了。
太后知道她性情宽厚处事公正,也不催促,只道:“你帮哀家想着这事儿,回头?跟皇帝提一提。”
皇后应是?。
稍后那传话的宫人进来?,说是?定?国公老夫人又递牌子?来?求觐见。
太后不悦道:“不是?说了不见,何必再拿此?事聒噪。”
那宫人为难道:“老夫人不肯走?,现下在宫门口跪着呢,侍卫们也不敢随?驱逐。”
且不说太后,皇后一听都皱了眉,“这岂不是?将陛下架在火上烤!就是?平郡王脸上也不好看?。”
世人总爱同情弱者,烈日炎炎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跪在宫门口……不知情的人看?了指不定?怎么想呢。
何况平郡王和薛雨赐婚的旨?刚下,这不是?叫两个年轻人难做么。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冷笑?道:“那家人也是?乱了阵脚,如今越发没个成算。她孙子?的事怎么样了?”
皇后道:“陛下下了死令,台司衙门不敢怠慢,如今还在大牢里拘着。又有百姓来?告状,说薛凉曾当街调戏民女、辱骂当朝官员等?,今天早上似乎又牵扯出定?国公府在老家称王称霸、在京郊强行买卖土地的案子?……听陛下的?思是?要彻查,命三法司联手办案,已经派遣钦差往定?国公府老家清理去了。”
这种事若要较真?儿去查,在朝官员恐八成以上都不干净,看?隆源帝这个架势,定?国公府倾覆已成定?局。
真?是?时移世易,可怜当年五国公中?最为煊赫的定?国公府如今竟最落魄,反倒不如其他几家爵位渐递。
太后嗯了声,“国之蛀虫,不严办不足以平民愤。”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只要开了个口子?,不怕办不成。
又对?那宫人道:“传哀家的口谕,立刻命人在宫门口张贴告示,并大声宣读薛凉一案始末。再单独告诉定?国公老夫人,若她还想给自家留最后一分?体面,就老老实实家去待着。”
那宫人应声要走?,又被太后叫住。
“对?了,再叫人去定?国公府传话,说太妃身体抱恙,薛家大姑娘八字好,叫她出城去天兴苑给太妃祈福,暂时不必归家。”
天兴苑是?一所?皇家园林,内有一处观音庙尤为出名,据说十分?灵验,皇家中?人寻常日子?的祭祀祈福大多在那里举行。
那个女孩子?倒是?不错,倒也不枉费平郡王一往情深,可惜生在这么一户人家,还是?提前摘出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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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洪文和嘉真?长公主一行人。
之前在太后宫中?,三五两位皇子?毕竟拘束,此?时便?如出笼的小鸟,头?发丝儿都透着自由。
时辰尚早,上书房今天又休息,俩人都不愿?早回去,便?由五皇子?起头?去御花园中?逛。
他还是?拉着洪文的大手,三皇子?板着小脸儿在另一侧跟着,双手倒背在身后,活脱脱一个小老头?儿。
外头?热,六公主也不爱叫人抱,蹬着腿儿闹着自己下来?走?。偏人小腿短,所?有人迁就她的速度,宛如龟行。
这倒是?遂了五皇子?的?,他一会儿拉着三皇子?去看?花,一会儿又对?着大蝴蝶赞叹不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三皇子?本不大想玩,又担心弟弟自己跌了,只好跟着去,竟也渐渐被带出兴头?,兄弟俩满园子?乱窜。
走?了几步,洪文就觉得眼前的景致有些眼熟,定?睛一瞧,前面可不就是?当日嘉真?长公主跌落的樱桃树?
大树仍在,樱桃却没了。
他下?识看?向嘉真?长公主,对?方?一愣,立刻装着没事儿人似的别开脸。
她才没爬树!
“那酸杏酱,洪大人有心了。”嘉真?长公主连忙转移话题。
洪文笑?笑?,“那杏儿还是?宫里的呢,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公主不嫌寒酸粗糙就好。”
嘉真?长公主顺手掐了根柳枝摆弄,“宫中?膳食太过精致反而不美,吃到嘴里也没什么?思。”
这一带往来?的人不多,树木长势喜人,长长的柳枝垂地,偶然有风吹来?便?刷拉拉荡开,宛若神女的纱裙。
洪文快走?一步,撩起吹过来?的一把柳枝,护着长公主等?人过去才又跟上,“确实如此?。”
见他如此?细心,嘉真?长公主心下熨帖,忽来?了谈兴,“之前我在关外,那里物资匮乏,统共也没几样能吃的,只是?烤全羊倒好。一开始我吃不惯那膻味儿,后来?尝的多了,竟觉得比宫中?御厨们烹饪的强了十倍。”
她口中?的关外经历只能是?和亲,洪文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想来?奉旨下嫁时长公主也才十五六岁,一个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儿突然要肩负维护边关和平的重任背井离乡,她会是?什么心情呢?
嘉真?长公主何等?聪慧,见他面上微露悲悯之色就猜个八/九不离十,“现在回想起来?,我倒觉得那段日子?不错,远比宫中?的锦衣玉食更令人痛快。
我去过那些京城贵女们终其一生都去不了的地方?,见过大漠里的孤烟,戈壁上的怪石,草原上肥壮的牛羊……
你看?过草原上的繁星吗?世上最美的珍宝都难以望其项背。我还曾在夜幕降临时坐在篝火旁,听白发苍苍的牧民拉马头?琴,看?男人女人们纵情高歌尽情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