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观言的声音。
“公子醒来了么?”
陆见微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柔柔弱弱的殷诀清,“醒来了。”
观言推门进来,将熬了一下午的药膳放在桌上,“亓神医说,这是特意做的药膳,拜托陆小姐一定要让公子吃完。”
陆见微看了一眼像是盆子一样大的碗,弯了弯唇,“当然。”
殷诀清皱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药膳,抿着唇声音微弱地嗯了一声,等着陆见微端在他面前。
陆见微先将他扶起来,这才去桌上端了药膳过来喂他。
殷诀清避开了她的动作,沙哑着嗓子说:“我自己来。”
陆见微挑眉,端着药膳让他自己拿勺子。
只是长久的疼痛让他没有力气,居然刚刚捏着勺子,下一刻勺子就掉进了碗里。
“......”
殷诀清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麻烦陆小姐了。”
陆见微挑眉,笑语盈盈地看他,“倒是我的荣幸了。”
殷诀清一口一口地被喂着饭,一直到那碗粥都吃下去,陆见微才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好好休息,我就先出去了。”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陆见微也没有怎么在意。
她在这里从昨天晚上一直陪到现在,虽然也不算是很累,却也实在是精神不济。
何况接近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相比妆容不会好看,好在殷诀清也不是多么在意妆容的人——他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她。
陆见微从里面走出来,将手里的碗放在等在外面的观言手里。
“亓神医呢?”
“还在厨房。”
“厨房?”陆见微疑惑,“在厨房做什么?”
观言的表情有些古怪,“亓神医说自己这两天操心太多了,容易老,所以在给自己做美容养颜汤。”
陆见微:“......”
陆见微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她张了张口,忽然说:“我倒是想知道,誉满天下的神医做出来的美容养颜汤到底是多神奇的功效。”
说完,她抬脚往厨房走去。
观言收拾了碗勺,再次走进房间。
殷诀清正躺在床上发呆,听到声音也没有出声。
观言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问道:“公子,我还是不明白,你明明也不喜欢陆小姐,为什么还要留下她呢?”
“何况照顾你这种事情,陆小姐一定没有我和哥哥熟练。”
殷诀清没有说话,他闭上了眼睛。
室内安静异常,又是下午,外面虽然没有太阳,照进来的光线却足够让室内看得清楚。
“观言,”殷诀清开口,“你和观语在我身边多久了?”
观言抿了抿唇,“两年。”
“是么?”
殷诀清叹了口气,“陆小姐呢?”
“她去找亓神医了。”
“嗯。”
“公子,”见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观言又问:“你是不是喜欢陆小姐?”
殷诀清想了想,问:“你认为我喜欢她么?”
“如果公子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在自己生病的时候留下她在你身边呢?”
殷诀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你扶我坐起来罢。”
观言走到他身边扶着他坐起来,“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把窗子打开吧。”
观言依言把窗子打开。
殷诀清的房间在二楼,窗子打开只能看得到外面的一棵长势不怎么好的银杏,书上的叶子和白果已经凋落。
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过分可怜。
......
.
陆见微到了厨房,才看到亓厦正坐在凳子上烧火。
见她过来似乎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不趁着吹寒生病的时候多照顾照顾,说不定他就对你心软自此喜欢上你了呢。”
陆见微嗤笑了一声,“亓神医是自己蠢还是单纯觉得我比较蠢,所以认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亓厦无趣地撇了撇嘴角,“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不陪着他,要到厨房来找我?”
“他这几日的病情怎么样?”
“一个没什么对生的欲望的人,就算是身体好,他也能短短几天就让自己的身体快速衰败下去,何况他原本身体就不够好。”
“可是他也同意要治疗了,甚至还把我留在了他身边不是么?”
“是啊,”亓厦再次看了看自己熬的汤,“所以我才觉得他很矛盾。”
“我看不明白他,我甚至从来都没有看明白他过。”
亓厦吹熄了火,将汤倒在了碗里,给陆见微分了一碗,“我认识他的时间很久了,从我师父给他治病开始,我就已经认识他了。”
“可是一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我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想纠结这件事情了,我只要完成我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将他治好,就算是完成了我的使命了。”
陆见微听得有趣,笑了好半天,“其实也不需要去想太多不是么?”
“我希望他留我在他身边,而他确实留下了我,这就已经达到了我的目的,那么我再纠结其他事情有什么用呢?”
“人也不是一定要求个因为所以才能继续走下去的,所以其实根本不必想那么多,无非是庸人爱自扰。”
亓厦突然顿了下,转身垂手作揖,“陆小姐果然通透。”
陆见微摇头,“只是不愿意纠结而已。”
......
.
在驿站休息了两日,几人才进了城。
羌城有一味长在虎尾山上的药材,名叫“虎尾参”。
自发芽初始就有猛虎伴生,形状如同人参,药效却要比人参猛烈很多。
因为七种药材都要在新鲜的时候立刻以血为引熬成药汤,及时服下,所以去找药的路上还需要陆见微和殷诀清一起。
俞泓祯还在和晏璞处理羌城的婴儿失踪事件,知道他们到羌城,只是吩咐了人手跟着他们一起。
晏璞想了想,又说:“吹寒,既然我已经借了人手给你,是不是等你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之后,还要帮着我们解决了事情才对。”
陆见微只是抿唇笑,“难不成是晏公子解决不了这里的事情,才会想要让吹寒拖着病体帮你解决这里的事情吗?”
晏璞没想到陆见微会突然为殷诀清出头,挑了挑眉,“是么?”
殷诀清低声笑了一瞬,“罢了,便是解决也不需要多长时间,等我回来之后罢。”
晏璞满意了,笑得如沐春风。
陆见微倒也不至于在殷诀清都同意了之后,还要去为他着想拒绝。
整理了这里的行装之后,就一路往虎尾山行去。
冬日的虎尾山十分萧条,树枝干枯交叉在一起,触碰都是嘎吱的断裂声。
地上枯草连绵,中间留出一条小路,足以通人行动。
为了方便,几个人也没有乘马车,殷诀清的身体只要不犯病,走个路还是可以的。
只是不方便了些,休息的时间长了些,也看起来过于不健康了些。
可一路行来,他倒也没有同其余人落下。
亓厦将水囊递给殷诀清,一边问:“刚刚动内力了么?”
殷诀清接过,喝了两口水,又递给他,“没有。”
“没有最好,”亓厦说话毫不客气,“你要是在这山上动内力,估计没走到虎尾参的生长地你就撑不住了。”
殷诀清低声笑着应声,“我知道了。”
亓厦翻了个白眼,这几天因为殷诀清的抗拒治疗,让他心情很不好。
即使殷诀清并不认为自己是抗拒治疗——他只是减少了一些无意义的治疗而已。
亓厦倒也没有纠缠什么,等了一会儿,就从这里离开,走到了陆见微身边。
陆见微为了行动方便,穿了男装,天姿国色一张脸,就算是穿着男装也是俊俏模样。
亓厦近几日经常没事就找她聊天。
外界传闻高冷孤傲的亓神医不仅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还是个话痨和八卦小王子。
陆见微对此颇为无奈。
“陆小姐,你听说了吗?”
“什么?”
“就是刚刚一直走在吹寒前面的侍卫,他家里刚刚多了一个女儿,但是他娘不想要女儿,就打算把孩子送人呢。”
“......哦,现在知道了。”
亓厦露出一脸“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神情,继续兴致勃勃地给她分享自己自己知道的八卦。
陆见微抿了抿唇,转头看向殷诀清。
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头看向她,却徒然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