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自报名号的李昭立刻让对面的人恭敬对待,“将军。”
唤着将军立刻与李昭让出一条道来,宣珞他们几个都是跟着李昭一起进去的,而傅臻也在里面的大堂等着,大堂中却不仅是傅臻一人,要是仔细一看还能看到一个眼熟的女郎,正是苏凤兮。
比起数年前那带着天真娇气的苏凤兮,此时的苏凤兮就像是一个经历过磨练变得稳重的女将军。
这些年把人磨砺成这个样子也是极不容易的,李昭想起来也想抹一把心酸的泪。
不过好在还是有所成就,苏凤兮立在傅臻的身侧,李昭上前与傅臻见礼,“先生。”
“首战得胜,极是不错。”傅臻赞一声,里应外合,这是他们能赢的第一场战,有了第一场的胜利,接下来要如何赢下去,他们其实有自己的想法。
李昭道:“多亏先生调度,还有诸位的配合。放心,我答应过你们的事说到一定会做到。这个世道不公平,我会帮着你们一起把世道变得公平。世间的公道,世族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令天下权利如同虚设,倒也无妨,我们可以建立一个公平公道的世界。世间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天道无情,与其靠天靠地,我更愿意相信自己,靠自己,你们是否一样?”
“一样。”立刻有人扬声地回答,能为李昭所用,必是李昭有哪一样说动他们,足以让他们反抗自己的家族,不惜一切。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有本事,却因为出身也因为不争而成为他人的替罪羊。
不争时为的是平静,可是到最后他们却发现所谓的平静离得他们太远,他们就算再想不争,就是他们身边至亲的人都要算计他们。
不争是死,争才能活,就是逼得人不得不去争。
李昭当初拿到的罪证,分明说得很清楚,只要他们把三万石粮食给她,她就会把罪证全都还给他们。
可是世族们不放心,他们不相信任何人,他们是拿了旁人的把柄非把人质于死地不可的主儿,自然不认为李昭会放过他们。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捏造证据,李昭证据中所指的人,全都弄成他们家中不要的弃子,就算将来李昭果真要动手,他们也不怕。
苏凤兮当初求着襄国长公主救人,也求了李昭救人,李昭拿到三万石粮食后爽快利落的把东西全都还给他们,她不作为,其实就已经可以救他们,只是不为家中的人所器重,那些被世族选中的人要说损失并不算特别的大。
李昭却从苏凤兮那里受到启发,苏凤兮的父亲苏明本来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在家族出了事的时候,家中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想把他推出去,就因为他不争。
苏明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个样子,为什么事情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他是不用死了,但是之前他的父母兄弟都告诉他,他是一个没用的人,现在可以为家族去死,这是他的荣幸。
死,若是只死他一个也就罢了,他的妻儿全都要跟着他一起死。
再是无争的人关乎自己心中挚爱和血脉,他也会奋起的。有了一次,将来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苏明就在想明白后寻上李昭。
正是由苏明开始,李昭想到将来如何掌握幽州,也就有了今日的收获,李昭真得谢谢世族们,要不是他们自己作死,她哪能捡那么大的便宜,第一个要动手的地方必须不能是幽州。
但是李昭当日说服这些幽州的人时说过的话,都是由旁人转述的,今天真正会面,李昭表明自己把话全都记在心上,此生还会不懈努力去做出,这样的态度,也让本来不安定的人那颗心落下。
“幽州城拿下只是开始,接下来我的目的是整个幽州,拿下整个幽州后,我会发兵长安,配合我父亲拿下长安,你们都懂得拿下长安意味着什么。”李昭敢承诺给他们这些未来,要是她跟他们说,李氏没有争天下的心,谁能相信。
李昭用长安告诉他们,李家不动则矣,若要动,以天下为棋子,争的就是这个天下,这座江山。
“刘武周见你发兵幽州,他就动了。”傅臻的情报也快,指出现在着急想打李昭主意的人究竟都有什么人。
“我想兵分两路。”李昭是知道刘武周的,却不着急。
“赤城的兵马只要一万跟着我走,我带上幽州的兵马,赤城余下的兵马全都交给你们,你们只有一个任务,把整个幽州全都拿下。另外,原本幽州的兵马全都跟着我走。”李昭说到兵分两路早就想好怎么分。
“只有一万兵马,若是幽州的兵马他们有半分不愤之心,将军岂不危矣。”听到李昭只想带一万兵马,明望是为李昭担心的。
“一万的兵马足以对付他们兵变。”李昭自有思量,她的兵,她的人,再没有比她更清楚的,所以李昭才说只要一万兵,有这一万的兵马跟着她,不管到哪里她都不担心。
“你们要记住,防是可以防,可是一直把兵留在你们手里,你们不能放心将城池交给他们守,也就没有机会让他们表现出他们是忠还是不忠,长此以往,他们看不到出头的机会,就算本来没有不忠,将来也会变得不忠。”
“随我出兵攻打刘武周就不一样了,刘武周是敌人,不仅仅是赤城的,也是幽州的,对付这样的敌人,除非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否则不会有人轻易挑事。”
“军队里将士的感情都是打出来的,打到什么时候,打得怎么样,我领过兵,收下过不少人,我心里有数,你们都不必操心。”李昭太明白他们担心的是什么,那同样也是她担心的,所以她才会想把兵马带出去,只有带出去之后,才能将赤城和幽州的矛盾化解。
傅臻听完倒是赞道:“甚好。”
其他听着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来,因此也点头道:“附议。”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你们要记住,想方设法安民,春耕粮种,万万不能耽误,天大的事也大不过百姓的事,要是不懂这一点的人,不必在我手下做事。我李昭能有今天全赖身后的百姓和将士。”
这是李昭第一次严厉地开口,没有一个人敢不当一回事,正色地应下。
“另外的琐事全按傅先生的嘱咐去做,我的将士们不会扰民,不会犯上,你们只要做好该做的事,不管面对的什么人,敢欺压百姓,全都给我拿下,有什么事我给你们担着。”
为李昭做事就是这样,只要是一心为她好的人,不管犯下什么事,得罪多位高权重的人,李昭都会为他们撑腰,他们只管去做。
“诺。”李昭明摆着不怕事的样子,最是让人振奋。
天下是世族的天下,虽然得说他们也是世族出身,但是世族的人也分着三六九等,要做事的人总会面对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要是背后无人撑腰,他们非死不可。
已经当过替罪羊的人,最怕的也是再帮着人成为替罪羊,看起来李昭却没有这个意思,她是一心要给他们撑腰的,只要他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李昭绝不会容人欺负他们。
重要的事吩咐完,李昭算是把自己想说的事说完,也得给人机会让人说说他们想说的话。
李昭专心听着,都是一些发现,虽然看起来好像没有关联在,但在幽州这个地方他们刚刚拿下,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心情,李昭很是认同他们的关注,让他们往后还是要保持这份警惕,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防患于未然。
最后商量到大半夜,把相应的事全都敲定,李昭起身送他们,与他们郑重地作一揖,“幽州的情况未明,请诸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若是身边没有好的护卫,你们想要人只管与我要,昭希望你们平平安安。”
第一次遇到一个盼着他们平安的人,虽然帮着李昭做事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自己随时可能会死,也准备好随时的去死。
眼下李昭刚得幽州,接着就着紧他们的生死,他们其实还没碰到过像李昭这样尊重生命,好像再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李昭道:“请你们相信我,昭既然用你们就会信你们,若是你们需要我,请你们直言,不管让我怎做,我都会为你们尽一份心。”
再作着揖,引得他们全都看向李昭,最终还是苏凤兮的父亲苏明道:“谢将军好心,我们这些日子其实都训练了不少人,暂时并不需要将军帮忙。”
“好。城中的巡逻我会让人多安排,不管什么时候有什么事,保证都会有人能够及时赶到。”李昭告诉他们。
这是好不容易才收到可用的人,自然得想尽办法地护着。
要是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传扬出去还会有人愿意投到李昭的手下?
人都与李昭道着谢,却没有人说起愿意让李昭安排人到他们身边的,也是啊,李昭这样的做法虽然说得坦荡,却是有人会怀疑她想盯人的。
无妨,无妨,他们防着她就防着吧,早晚有一天会让他们相信她的。
“飞云,你派人多守在各家府外,注意着点,我不认为幽州的人会安份。”虽然看起起来好像人都被捉得七七八八,总还会有些后手的,罗艺那里还会有动静。
“可是娘子也听见了,他们并不愿意我们派人去。”飞云提醒李昭。
“他们不乐意是他们的事,护着他们也是我们要做的事。要是哪一天能捉到几个杀手,他们就会明白了。”傅臻接过话帮李昭回答起来,飞云最终只能应下。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李昭道:“看,我这才刚来,他们就已经着着急地想动手,要是发现杀不了我,等着吧,他们就会对方才屋里的人动手。”
“娘子,不如我们顺藤摸瓜,把他们先杀了。”灵韵出主意,飞云看向灵韵瞪大眼睛。
“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傅臻一开口,没想到却是第一次认可灵韵出的主意,灵韵可高兴了。
“好,就这么办。记得留几个活口,要是能把幽州暗中的势力全都铲除最好。”李昭的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听听她的要求,傅臻道:“你倒是想得美。”
“那是自然,要是不多想想,怎么可能成真。去办。”冲着飞云发话,飞云不敢怠慢,与李昭福福身退了出去。
傅臻道:“长安攻下就能名正言顺。”
李昭道:“我觉得襄国长公主会把长安双手奉上。”
话音落下傅臻一顿,拧着眉头看向李昭,不确定李昭是不是在说笑,这可不是小事。
“天下大势她要是到现在还看不懂,她就枉自以为聪明绝顶。”李昭说起此,“而且在江都兵变前她就离开了江都,要知道她的身手难逢敌手,若是早知江都有异,她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她离开只有一个可能,杨广,我们那位皇帝在临行前有所托,或许是把杨氏的未来都托到她的手里。”
“杨氏的人为帝,天下人怕是没有一个肯认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未来得江山的人搞好关系,这才好与他们提要求。”
分析起来,听起傅臻再次拧起了眉,“其实还可以想办法装好人,等到时机到了,再动手挑起两家的争斗,到时候……”
李昭叹一口气道:“这世上的人啊,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想想我,我一直觉得女人是这个世上最能忍的人。”
“那你将来还得继续跟她斗啊!”傅臻提起此显得十分不高兴,“干脆杀了她。”
“人生在世就得要有几个敌人才好,只要有她在,将来的世族一定会以她马首是瞻,比起藏在暗处弄不明白到底会是谁的人,不如知道这个明面上的人,然后就盯着她,对付她,多好!”
只能说李昭的脑回路在很多时候就算是当先生的傅臻也很难跟上,但这个道理傅臻还是清楚的,点了点头朝着李昭道:“这个理由能说服我的,你能想得那么远也是难得。”
李昭抚额道:“都是被逼无奈,先生是知道的,这天底下的事真是够难说的,要是不想远一点没就会被人吃得渣得不剩,我能怎么办,只好为难自己。”
傅臻看向李昭道:“你说她会不会自荐枕席?要说容貌她可是万里挑一的,若是她真动起此心,你的父亲要是真走到那一步,可就未必还能像以往一样。还有啊,男人都会喜欢美丽的女人,哪一个都不会例外,你可得做好准备。”
“先生不是让我做好准备,是让我防着点。我想父亲不至于那么傻的给自己招惹上一个□□烦,这一定会是一个□□烦,请先生相信我父亲只要没昏头就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傅臻听着李昭充满自信的语气,还是觉得有点不太相信,“色之,食之,性也。”
“你觉得江山重要还是女人重要?”李昭还是能看通本质的差别,人总得有所取舍的,谁也不会是个例外。
再说了,现成的杨广为例,杨广是什么样的下场李渊不知道?而杨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李渊又能装作不知道?
“或许在男人的眼里,江山和美人其实本来是没有冲突的,只是世人总喜欢把他们混为一谈。你得盼着那位没有这份心,否则唐国公逃不掉。”傅臻冷笑着说起,她是一点都不相信男人的主儿,所以男人们啊,还是得防。
李昭道:“她要是真能放得下尊严,连妾都愿意去做又有何妨。”
相信襄国长公主不会作贱自己的,一个女人,她可以机关算计,为了权利地位而活,但是她明明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让自己走得更宽广,非要有人让她过得不好,女人没得选还好,但凡有得选还能被人逼到这个地步?李昭不相信襄国长公主会选择走一条成为玩物的路。
“你倒与她颇有惺惺相惜的滋味。”傅臻看向李昭,觉出李昭对襄国长公主的评价非一般的高,因此显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