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道:“公主是聪慧之人,而且此事关乎李氏,只怕皇上都未必能下得了这个狠心。”
此言落下,李昭立刻明白自己为何觉得不妥,眼前的人想说在他身后的人,知道昨天他说的命数之事的人,是李家的人?
“贫道方才说了,公主是聪慧之人,因此公主应该知道,究竟问题出在哪里。”远航看到李昭的脸色大变,自己反而不着急了。
李昭难道不是早从外面传得风言风语的话里察觉到不对劲,竟然觉得不对,寻上远航来问问,仅仅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她就算再有想法,但却还是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远航道长究竟是哪一边的人?”远航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的,委实让人听着心情更加的不好,李昭冷笑地问起,她在以为远航或许是某人的棋子时,远航却又像是刻意的想要表明,其实他不是一个方外之人;可是李昭才认为他是方外之人,他又给李昭一种他或许才是一切掌控的人。
反反复复的表现,好像要将李昭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昭倒是起了兴致了,一个道士竟然想跟李昭玩把戏啊,好啊,那就跟他玩就是,李昭并不畏敌。
“贫道只是一个方外之人,又怎么会属于哪一方。”远航说着还表现得无害,似乎他就是这样一个无害而无辜的人。
“话,一开始就是从你的嘴里泄露出去的,一直没有传出来,只为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所谓的机会,最合适的机会应该算是昨天,毕竟昨天你才把真正的情况说出来,让大唐的皇帝亲耳听到了。但在此之前,你究竟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你才是最清楚的一个。”
“公主所言不虚,我是第一个知道公主情况的人不假,而且,还会是第一个说出公主命数,大唐命数的人。”
“那么第一个听到你亲口说出大唐命数,我的命数的人是谁呢?”李昭这样抽丝剥茧,寻根问底,远航一笑。
“公主不认为皇上会是第一个听说的人吗?”远航笑过后,还是如同先前看着李昭的眼神一样,似乎自己是这世上最无辜最干净的人那样的看着李昭。
李昭摇摇头道:“你可以告诉我?”
“贫道为何要说?”远航突然觉得李昭问了他一个傻问题,一个很傻很傻的问题。
李昭道:“不知你会不会说,我只是问一问而已。但是我可以确定你告诉的人里不仅仅是昨日宫中听说的诸位。”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竟然早就有人布着局等着我们呢。”李昭叹着一口气,竟然不想再问了,直接站起来往外走。
“公主尚未得到想要的答案,这就走了?”远航以为李昭会继续追问他的,没想到李昭感叹一句打算离开了。
可是这个时候的远航却不想让李昭就这样的离开,他还有话要跟李昭说,或许更应该说,他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由着李昭离开。
“你给我答案难辨真假,与其听你再说下去,还不如我自己去找,没准我能自己找到。”李昭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一桩一桩的暴露出来,在她没回长安之前,竟然已经有人下好套等着她跳进去。
这样的算计,还不想损及李家,李昭的心里早就有了怀疑的对象。
“公主怕是心里有数了,所以打算亲自去处理此事。”见李昭这就准备走,远航笑笑地说起,指出李昭从他的话里已经得到一些信息,这些信息已经让李昭锁定人选,这就准备去动手?
“你想知道的很多,可是我为何要告诉你?”李昭回过头凝望着远航。
“那么公主不担心我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实则只是想用你达到一些目的?”
远航在这时又开口了,李昭道:“如果你能利用我,那是你的本事,我中不中你的计,没到最后一刻尚未可知,不必着急。”
出言竟然还是安抚远航的,远航意识到一点,他还是小看了李昭!
一个女郎,位高权重却不曾恃功自傲;面对质疑更是不骄不躁;临于生死不见畏色;与这样的人为敌,棘手!
李昭扫过远航一眼,笑着问道:“我这样的答案似乎让你很不高兴?”
虽然远航的脸上没有这样的表情,可是李昭能够敏锐的感觉到他暗藏的不喜,李昭本该作为一颗棋子的,但是却又想要反控他们,那不是一个好现像,至少在远航看来并不是。
“说来你帮人做到这些事能得到什么呢?权势?你已经是国师了,作为一个国师,权利不算太小,地位的话,连皇帝都敬你三分,你的地位还低吗?”
低当然是不低的,可是眼前的人或许所求的地位和权势却不止于此,因此才会不满,才会急于想要改变。
远航此时已经沉下心,只是问着李昭道:“公主不相信贫道的话,又想从贫道的嘴里问出一些公主想知道的事,可是公主担心贫道会骗公主,为何还要一次一次地问贫道呢?”
“你又为什么急于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是不想说,你尽可不说,你说了,只能是因为在你看来,你说的一些话可以让你达到目的。我问,只为从你的话里找到蛛丝马迹,有何不对?”
不说话的人有不说话的解决办法,说话的人,也有不一样的解决办法。
远航拧紧了眉头,似乎没有想到李昭竟然会如此。
李昭摇了摇头,目光已经再次落在远航的身上,“你确定不告诉我一些事?”
“公主,贫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远航轻声地回答,李昭点头道:“那我就不打扰道长了。”
说着不打拢的人已经离开,远航没想到李昭的速度那么快,原以为李昭会想从他的嘴里问出更多的事情来,但是李昭突然决定不问,远航拿不准何尝不是生怕有些事情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又或者适得其反了。
“飞云,帮我亲自去查一些事,你亲自去。”李昭把远航安顿在一处院落里,出来后叫上飞云,与飞云一阵耳语交代,飞云听着正色地点头,表明自己一定会办好。
李昭的心已经沉了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若是外敌好说,自家人要是出了问题,这样的问题只怕……
“公主。”李昭活不过今年的事传遍长安,苏烈哪能没有听说,听到的第一时间便急急地赶来,正好看着李昭拧着眉头不悦的样子。
“公主,命理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你不要放在心上。”李昭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苏烈已经巴巴的安抚起李昭来。
李昭听了一耳朵倒是附和地道:“是啊,不过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话,何必放在心上。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本来想安慰李昭的人,没想到竟然不用,不仅不用,还被李昭宽心一回。
苏烈上前握住李昭的手,李昭反握住他的手道:“好了,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
其实要不是担心,苏烈就不会来,但是李昭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令苏烈道:“肯定不会有事的。”
相比李昭来,似乎还是有太多的人担心,害怕!
“我会把传出这些所谓命理的人捉起来,最近我不回国公府了,你和母亲说一声。”作为一个出嫁的公主,虽然一般的公主都是与驸马同居一处,但是李昭和苏烈的关系并不一样,两人的身份是对等的。一个公主,一个国公,更同为将军,大唐的将军,他们是能一道出生入死的人。
苏烈道:“我搬到公主府。”
“不成。母亲抚养你不易,从前因为战事不能承欢膝下,连陪母亲吃饭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你回来,还要为我的事搬到公主府来,你不怕伤了母亲的心。母亲就算通情达理让你来陪我,此事亦不可为。”
李昭劝着苏烈,苏烈想说此时的李昭更需要他,李昭好像完全看不穿他的想法,提醒地冲他道:“你是相信外面的话了?”
“自然不。”苏烈立刻否认,他是不相信外面的话的,可是他害怕,只怕那会是真的。
“这怕是一个局呢,眼下我们都身在局中,远航道长虽为国师,但是他的来历还要细细地查查,话只传了一半,留下另一半不传,这就有意思了。我要彻查此事,等查清楚后,我们就回东突厥去,这一次,我们把母亲一道带上吧。”李昭都已经作为东突厥的可汗了,将来一定会在东突厥定居的,长安这个繁华的地方,将来还能回来几次未可知。
苏烈听着李昭的计划,知道她的计划里有他,还有他的母亲,心慢慢的安定下来了。
“好!”就算外面传扬的话再令人惊心,但是李昭说了事情或许只是一个局,而在李昭计划的未来里有他,这便够了。
李昭道:“回去陪母亲吧,我还要亲自去见一个人。”
苏烈没有说要陪着李昭一道去的话,应下一声,“我看着你走再回府。”
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句话,李昭无法拒绝,踮起脚吻过苏烈的脸颊,“好!”
他们之间本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一如这些年他们并肩作战,他们都是相信对方的人,更坚信他们在一起,双剑合璧,一定可以渡过所有的难关。
李昭出府说去寻人,确实也是去寻人,只是寻的这一个人怕是谁都想不到。
“怎么,前两日出尽风头,眼下却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心急了?”李昭直奔襄国长公主府上,可是襄国长公主说出口的话,怎么听都不顺耳。
“你怕是盼着我死的吧,只是我却未必会死,所谓命理,大隋当年没有国师?会算命的没有了?既然从前都有的人,也会有人做的事,现在只是落在我的头上罢了,真真假假的只看我们各自的想法。”襄国长公主说的刻薄话,李昭当然要回敬一二的。
襄国长公主如何还能不明白,她早已经不可能轻易的从李昭那里占得便宜了。
“何事?”襄国长公主一直都相信李昭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从前如此,现在更是,因此问起李昭。
“来见襄国长公主的时候我还在想,我今天来是能进你的门还是不能进。好在你网开一面让我进来了,要不然我的脸面可得丢尽了。”李昭说的这话,襄国长公主不留情面的道:“好了,用不着作戏,如同我上门一般,无论你想或不想,你都会见我,我要见你也是同样的原因。”
冷艳的面容此时透着控诉,控诉李昭明明清楚什么原因,非要把话说出来。
李昭却摊手道:“为何突然想把元吉放出来了?”
襄国长公主立刻抬头盯着李昭,“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问问而已。元吉被禁足府中不是一两日了,之前长公主一直没有为他求过情,前几日怎么就求起情了?仅仅是好奇长公主为何突然出手。”李昭再三重申,她就是一时好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原因,还请襄国长公主不要多想。
襄国长公主能不多想吗?冷笑一声,“你在怀疑什么?”
“长公主要是这么问,那我就如实回答了,我怀疑的东西多了,多得怕是襄国长公主都想不到。”李昭坦然承认,她心里记挂的事,怀疑的事,多得只怕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这样顾左右而言他,襄国长公主道:“我还没有本事在皇帝的身边放人,你以为你那看起来和善的父亲能坐稳这个皇帝的位子真只是靠着你们这些儿女的?说来你可知道他与我皇嫂之间的事?”
“此事早些年我们已经知道了。长公主今日为何旧事重提?”李昭拧紧眉头地问。
襄国长公主道:“你可知道当年你的母亲中毒,几乎命悬一线的事是谁做的?”
这样的一个问题,李昭当年没有查,而李渊更是不敢冒然地查,有些猜测就算放在心里,却不能说出来的。
“萧氏从来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否则你以为她是怎么坐稳我皇兄的皇后宝座?还有,早年她是皇后的时候就已经想拉着你的父亲不放,眼下她会放过你的父亲?”襄国长公主说到这里眼中尽是冷意。
李昭想起窦氏,窦氏对李渊的生疏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要说这里面没什么事谁都不会相信。
可是一直都太平无事,李昭还以为曾经的萧皇后应该安份守己,又是因为南阳公主,李昭并没有派人盯着萧氏。
但是她以为没事都是明面上的,背地里有多少的事,怕是襄国长公主都未必能清楚。
“阿昭啊,你以为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什么好东西?恰恰相反,天下的男人都各有各的心思,而对女人,那更是来者不拒。你说一个前朝的皇后,曾经是他唾手可得的女人,却因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国公世子而错过,眼下这个女人送上门来,他会舍得推开吗?”
襄国长公主是一直都没机会和李昭提起这些事,现在碰上了,那也好,好好地说说,没准还会有意外之喜。
李昭道:“当年我阿娘中毒的事与你无关,与炀帝无关?”
“你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对你的母亲动手?只是恰巧知道你的母亲出事,我就料定你在听说消息后一定会赶回来。如此而已。”提起陈年旧事,有的人一直都忘不掉,而有的人,压根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