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泠鸢沉默了半晌。
忽然道:“那五姐说,我是众猴之一吗?”
乔泠诗:“……”
“呵呵呵呵,”她突然尴尬地笑了起来,“我倒是没想到这点,不过六妹妹和那些丫鬟可不同,你是我们侯府的正经姑娘,就算真的犯了什么错,大伯母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乔泠鸢捧起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接话,“五姐,我才刚从井云寺回来呢。”
意思就是能把她送去千里之外的井云寺修行七年,还叫不会把她怎么样?她若真的再犯什么事,可就不是修行那么简单了。
而是——
死。
“五姐没去过井云寺,不知道井云寺的清苦,那地方,不像香火鼎盛的感念寺,井云寺每年的进账极少,寺里的人能吃饱已经是奢侈,一日三餐只能吃糠咽菜、喝一碗只有寥寥几粒米的粥,是断断没有肉吃的。”乔泠鸢回忆往事,心情低落,“如今母亲好难得顾念着我,将我接回来,我感激不尽,是万不敢做出那等有违母亲心意的事情的。”
她反手握住乔泠诗的手,怯弱道:“旁人不敢,我自然也不敢,不知五姐可去过水月庵?”
乔泠诗下意识地摇头。
“要不,改日我陪五姐去瞧瞧?吃一碗水月庵的斋饭?或许水月庵的斋饭会比井云寺的好吃些?到时候我再跟五姐细讲井云寺的艰难,可好?”乔泠鸢一脸希冀。
乔泠诗:“……哈哈哈哈,不了,不了。”
她连忙摆手。
她尴尬也不失礼貌的微笑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诡异,乔泠诗兀自笑了两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是被自家的娘指使过来给乔泠鸢挖死人坑的。
再留下去乔泠鸢指不定又得提到井云寺猪狗不如的生活,她一锦衣玉食的,对别人生活的艰难实在没兴趣,便在乔泠鸢开口之前率先起身告辞。
乔泠诗出了汀兰院,沿着走廊七拐八弯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继而穿过一扇拱门,到了西院,径直去见二夫人方文慧。
方文慧早就在屋里等她。
见她进来,忙拉住她的手,问:“如何,问清楚没有?”
乔泠诗摇头。
方文慧面露不悦,“怎么让你问件事你都问不清楚?”
“六妹妹不说,”乔泠诗觉得自己很冤,“大伯母杀鸡儆猴,六妹妹被吓着了,什么都不肯说,生怕一旦说了,也会被大伯母打死。”
方文慧觉得自己的女儿说得也有道理。
“不行,我得派人去感念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说着就叫了人进来,“去感念寺走一趟,查查昨日侯夫人一行在感念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法让乔泠诗颇不赞同,怕又引出什么事情来。
大房二房两位夫人表面和和气气,但背地里其实什么都要争上一争,葛云华嘲笑方文慧是个不会下公鸡的母鸡,方文慧哂笑葛云华生的两个带把的,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这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彼此客气几番,一旦独处,十有八九是要上演泼妇骂街、你扯我头发我揪你皮肉的戏码。
“娘,大伯母已经下令不准再提,您何必非要跟她作对呢?”乔泠诗劝道。
方文慧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你娘我必须要抓到葛云华的把柄,否则岂不是处处被她压制?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规劝无用,乔泠诗简直无言以对。
“奇了怪了,乔泠鸢不是畏畏缩缩这不敢那不敢的吗?而且此女愚钝,从她嘴里套话,应该不费什么事情才是,怎么你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方文慧不死心道。
乔泠诗想起乔泠鸢对她说的话。
有条有理,还能岔开话题,并没有何处显得愚钝。
可别人都说她胆小怕事,不敢反抗侯夫人,已经被侯夫人拿捏在掌心,她却总觉得,似乎欠点什么,好像乔泠鸢被拿捏这件事,尚且证据不足。
乔泠诗低下头去,嗫嚅道:“六妹妹又不傻,如何会告诉我?”
方文慧“哼”一声,道:“我看是你不知道怎么说话,让你办一件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到头来,还得我派别人去。”
乔泠诗瘪了瘪嘴,没吭声。
那厢,乔泠诗前脚离开汀兰院,后脚乔泠鸢就吩咐绿萝:“去问问,侯夫人在城外的田庄在何处。”
绿萝趁领食盒的时候左敲右击,下午又去后院花圃溜达了一圈,才隐晦地问出乔泠鸢想知道的事情,跟乔泠鸢提起的时候,已经是晚膳时间。
“在距离东城门处十多公里的清水镇,”绿萝说,“烧火的王婆子说如玉应该就是被送去清水镇的庄子上了,因为这是侯夫人最近的田庄,更远一点的,单程就得五六十里。”
乔泠鸢道:“这样说来,如玉就在清水镇了。”
“如玉已被侯夫人弃了,姑娘问这个做什么?”绿萝不解。
乔泠鸢道:“如玉要死了。”
绿萝惊愕。
“不能让她死。”乔泠鸢紧接着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