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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尸检报告(2 / 2)


张忠武道:“下地放羊去了。你们没发现,大爷家的三只羊也没了。”

“肯定是去河边。要是在路边,这么久也该过来了。”有人断言。

张忠武确定道:“是的。他问我去不去,我才懒得跑那么远。”

有人看向王兰香的男人,也就是张忠武他亲弟弟,“你们等着吧。这事没完。大爷不计较,老支书也得拿鞭子抽你们。让你们欺负人!”

张忠武他弟张耀武急急道:“这都是她的主意!”转向张悦芳。

张悦芳:“是我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去的?”

张耀武噎住了,没想到她这么不讲理。

林张村大部分人以前对张悦芳无感,小部分人羡慕她工作好。那天张跃华捅出罗兰香干的事,不论无感还是羡慕她的,都非常厌恶她和她娘。

围观群众一看她这样说,就更烦了。

三三两两嬉嬉笑笑各回各家。

转瞬间,热热闹闹的场景只剩下孤零零三人。

一家三口浑然没发现不对,还觉得孙凤和王春花不地道,不该把张悦芳抖落出来。

这些事梁好运都不知道,她忙着和面呢。

面和好,手上干干净净的,梁好运稍稍用水冲一下,就拎着水桶出去。

梁好运不喜欢用扁担,嫌硌的慌。这几天坚持用扁担,是怕她的大力气引的婶子大娘们在她背后一天到晚嘀咕个不停。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梁好运也不再装。拎着两个水桶,往西走十丈,就是位于村东头的水井。村西头还有一个。

水井旁都有轱辘,梁好运摇两桶水,打算走人,来了俩女人。看到梁好运,脚步一顿,随之大概想到她们又不是孙凤和王春花,没必要怕梁好运,又笑着同她打招呼,“打水呢?”

梁好运笑着点一下头:“对的,缸里没水了。”然后才拎着水走人。

俩人看着梁好运轻轻松松到家,中间都没换手,忍不住羡慕,“真没看出来,力气这么大。怪不得敢救人。我之前还羡慕她,运气可真好,去一趟市里就能救个有钱人。她这哪是运气,是本事啊。不怪大爷舍得出一千块钱彩礼。”

“可不是吗。咱们跟她打招呼,她也没装看不见,以后可以找她一起做活。”

“我看可以,人挺好的。”

“本来就不错。否则那个有钱的胖子也不会找上门谢她。”

“说的对。也就孙凤跟王春花看人家心好,就觉得人家好欺负。这下提到铁板了吧。”

“别说了,快别说了。”

“咋了?”

先前说话的女人往东看一眼,另一人看到罗兰香拎着扁担和水桶出来。

另一人意外,“今天居然是她打水。”

“跃华相亲去了。她不打谁打,还指望她闺女?跃华他爹又懒的从不进厨房。你说张大爷那么好的人,儿子咋是个怂蛋啊。”

此事说来话长。

张爷爷跟他老伴儿处对象的时候,部队条件艰苦,医疗水平也不行,后来有了孩子,要么流了,要么没长大,结果就剩张跃华他爹一根独苗。张爷爷铁石心肠,也不敢用在儿子身上啊。

张爷爷那些年在部队,他的事老支书都不清楚,这俩年轻媳妇哪晓得啊。

这俩还没被生活磨平棱角的女人不耐做表面功夫,迅速打好水,赶在罗兰香到来之前走人。

罗兰香到家就忍不住抱怨,俩人赶着去投胎,把井边弄的湿漉漉的,害的她险些滑倒。

梁好运听她嘴这么臭,找个棉团裹一点纸把耳朵堵上。

张跃民下了马车就喊她,一直到院里也不见她答应,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见她在厨房里烧火,松了一口气,“叫你咋不答应啊?”

梁好运一直觉得张跃民有心脏病,或者是现在医疗水平还查不出的病症。经过昨晚和今早的治疗,张跃民除了看起来过分瘦之外,肤色状态跟常人无异,梁好运不这么认为了。

张跃民极有可能是从胎记带的体弱,抵抗力差容易生病。比如今天刚有点好转,明天出去见见风又病了,就给人一种他体弱多病活不长的感觉。

张跃民说他小时候并不严重,梁好运觉得是他小时候新陈代谢快,长大了不如小时候,他又常年吃药,是药三分毒,每年都在体内残留一些,经年累月,身体负担越来越重,自然是一次比一次病的重。

他若一点药不吃,只靠梁好运的异能撑三个月不生病,那就证明梁好运猜对了。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

梁好运把堵耳朵的棉花拿出来扔灶膛里。

张跃民往西边看一下,“她们又说你了?”

“没有。我嫌她们说别人说的难听。”

馒头刚上过蒸,还得许久,梁好运就把身旁的小杌子递给他。

张跃民挨着她坐下。

梁好运这才问:“钱存了吗?”

“存了半年。那个房子我们也去问了,还填了购买保证书,一旦承诺买房的人多,交了定金他们就开始建。爷爷说建房是大事,得经过层层批准审核,再找工人,等开工最快也得明年开春。”

梁好运:“这么慢,那回头西边咋说?”

“接待我们的是个女同志,大哥跟人家闲聊,不光打听到人家哪里的,有几个孩子,还打听到她对象是干啥的。大哥说,回头大娘问问起来,就借用那个女同志的身份。要是问她父母,就借用她父母的身份。除了年龄和名字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没有漏洞,他们想怀疑都没法怀疑。大哥打算每月告诉他们一点,把他们的心勾起来,等到买房的时候,正好提结婚的事。”

梁好运想笑,“这日子过的……”

“他没摊个好家庭,就得用点心啊。”

锅冒白烟,隐隐闻到馍味儿,张跃民提醒她,“里面的大木柴拿出来,小的那些就够了。”

梁守义家不舍得蒸白面馒头,都是做玉米饼子。梁好运有原主的记忆,虽然会做馒头,却是第一次烧火蒸馒头,不敢自以为是。

大锅底下的木棍拿出来,就放到小锅底下,往锅里倒一瓢水,问:“爷爷买的啥菜?”

“爷爷?”张跃民只顾找媳妇,他爷爷没进来都没发现,“爷爷在外面干啥呢?我出去看看。爷,爷,在跟谁聊天?”

老支书摆摆手,“快进去,别让那小子发现,等他精神好点再告诉他。那事不怪好运那孩子,换做是我,得给她两巴掌。啥叫‘不吃也没饿死’,说的是人话吗。”

张爷爷扬起马鞭,“知道,进去就装啥也不知道,反正我们家好运没吃亏。”马鞭落下,马车进院,张跃民连忙靠边。

张爷爷解释,“你满仓爷说咱家的羊像是有了,让我注意点。”

“有了?”

隔壁传来惊呼。

张爷爷吓了一跳,不用看也知道是他儿媳妇罗兰香。

张爷爷把菜给张跃民,就冲他摆手——回屋,这里没你的事。

“对的,再过四个月就生了。”张爷爷话音落下,罗兰香的脸色微变。儿媳妇不高兴,老爷子就高兴,故意问:“没想到吧?”

张家的牲口平时都是张爷爷和张跃民照顾,张跃民要是病了,赶上张爷爷没空,就是老支书他们帮忙擀去河边,吃饱了再赶回来。

罗兰香不舍得使唤女儿和丈夫干活,她整天忙着操持家务,没空管羊,以前又没给生产队放过羊,不了解养,羊不显怀,她哪知道有没有啊。

说起来,这事也怪她自己,张家有三只母羊,一只不给,罗兰香担心张爷爷开口要最好的。罗兰香就把两只生过一次小羊的留下,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生的那只分给张爷爷。没成想到头来却是她自作聪明。

罗兰香的表情是尴尬又懊恼。

张爷爷越发高兴:“要不咱换过来?”

梁好运从厨房露出头来。

罗兰香踮起的双脚猛然落下,脑袋还只剩一个头尖。

张爷爷诧异,按照以往,他儿媳妇就算不敢应,也该说些别的,今天咋这么反常。

一股馍香钻入鼻中,张爷爷下意识转向厨房,很自然地想到刚刚听到的事——好运单手拎起赵红。

他这个儿媳妇怕好运?

发现这一事实真相,张爷爷高兴极了。

以前张跃民他奶奶活着,罗兰香做事不像样,张奶奶可以数落几句。老人去后,张爷爷觉得他是一大老爷们,国家干部,还是公爹,不能跟儿媳妇一个女人叨叨。罗兰香惹他生气,张爷爷要么冲他儿子发火,要么跟老支书他们抱怨几句。然而,这些都不顶用,最后还是靠时间冲淡。

现在有了梁好运,罗兰香不能嚷嚷着他一个长辈欺负人,他还可以用“好运不懂事,以后长大就好了”之类的话怼她儿媳妇,张爷爷忍不住哼起“东方红太阳升”。

梁好运不由得朝外看一眼,老爷子晃晃悠悠回房,“爷爷咋这么高兴?“

“谁知道。他经常这样。”张跃民确实没懂他爷爷高兴的点。不过是罗兰香没敢搭腔而已,至于吗。“对了,差点忘了,没买缝纫机。爷爷说,段老三刚走咱就买缝纫机,村里那些爱说嘴的婶子大娘又得瞎嘀咕。我算了一下,买来你也没空用。”

梁好运:“家里都拾掇好了。”

“早呢。”张跃民指着西边的地,“这两天就得翻地,撒一些菜籽。今年冬天要是不冷,明年开春就不用买菜了。还要腌酸菜,留着过冬。还有你奶奶的事,过两天尸检报告就该出来了。尸检一出来,咱们就可以送老人火化。这么多事加一起,且不说有没有空,你也没心思学啊。”

一个小小的三口之家,这么多事吗。

梁好运诧异:“不能一点点来?”

“农历十月初七是立冬,立冬后随时一夜入冬。下着大雪还咋翻地啊。”张跃民奇怪,“你大娘他们家不腌酸菜?”

梁好运:“腌。只是我没注意过。”

“以后咱们自己过日子,你得注意些时令。”张跃民又怕她觉得自己唠叨,补一句,“我要是能活几十年,你不记得也没关系。万一我——”

梁好运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不会的。吃了饭咱们就翻地。”

下午梁好运翻地,张跃民和张爷爷也没闲着,俩人用铡刀铡马草。草料弄好,俩人就拿着小锄头把梁好运翻出的泥块砸碎。

菜籽很小,洒在地里再浇水,会把菜籽冲到一处去。这几日没下过雨,土地很干,梁好运便拎水浇湿菜地。

张爷爷懒得跟儿媳妇搭腔,翌日上午去找老支书要菜籽,直接洒在湿漉漉的菜地里。

梁好运发现靠南墙还空出一片:“这片地种啥?”

“小葱。”张跃民接道:“爷爷没找到葱籽,明天咱俩去市里看一下,再买些白菜。”

梁好运不禁问:“明天就腌酸菜?”

“腌泡菜。”张跃民算算节气,离立冬还有十来天,“每天干一点,中间再空出几天留给你奶奶,变天之前都能弄好。”

柴米油盐这些活儿,梁好运有的是记忆,还是原主的记忆,没有一点实践经验,张跃民要什么时候买她就什么时候买:“我跟爷爷去,你留下看家?”

“买个白菜,需要多少人啊。”张爷爷开口,“我自个去就行了。明天你俩放羊去。”实则给小两口制造独处的机会。

梁好运没料到老人还有这等小心思,翌日清晨,看到老人把车从车棚里弄出来,还担心他:“爷爷,您一个人去能把菜弄上车吗?”

张爷爷:“不买多,家里的菜快没了,买几颗咱们先吃着。我估摸着过几天公安就得来找你,买来也没空收拾。往后几天咱们哪都不能去。再说了,还有你满仓爷跟我一块。”

张跃民不禁问:“他又去市里干啥?”

“烟叶没了,买烟叶。”

张跃民闻不得烟叶味儿,“他还抽?上次不舒服,医生让他少抽点,他又忘了?”

“抽了一辈子,让他戒烟还不要他的命。何况以前穷,烟不好抽,迎着风就着灯,儿子叫爹都不敢应。这几年的日子好点,买得起好烟叶,他要抽让他抽吧。”张爷爷看一下天,太阳升高了,“你俩也去吧。”

经历过末世,活一日少一日的梁好运觉得老人家说的有道理,就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梁好运一手拽着张跃民的胳膊,一手牵着羊,“走吧。”到大门口就忍不住问,“干草羊也吃?”

张跃民很意外:“你大爷家连羊都没有?”

“他们嫌羊骚气,鹅嗓门大,鸭子到处拉屎,这几样都没喂。喂的猪牛和鸡。”梁好运说的都是实话。

张跃民也觉得梁好运也没必要骗他,道:“那我们去河边,离水近,草长的高。”

梁好运忍不住担忧,“远吗?”

“担心我?”张跃民把老爷子给的围巾和帽子戴上,“有你在还有啥好担心的。”

梁好运:“我也不是万能的。”

“那我要是走不动,就告诉你?”

梁好运点头:“到时你牵着羊,我背着——”

“跃民!”

梁好运险些闪着舌头,朝西看去,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隐隐有些面熟,“谁呀?”

“保栓叔,满仓爷的亲侄子,比我大两岁,咱俩结婚那天就是他赶的车。小时候脑袋受过伤,反应慢,但人不傻。”张跃民说着话冲他挥挥手。

张保栓一看张跃民同意等他,拉着羊过来,就冲俩人咧嘴笑。

梁好运见他浑身冒着傻气,不禁瞥一眼张跃民,这还不傻呢?再傻点生活还能自理吗。她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那是张跃民交代他,到了吕梁村甭管人问什么只管笑,抿嘴微笑就对了。

梁好运要是还能看出来,她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张爷爷听到熟悉的声音惊觉不好,出来一看,三人行!顿时忍不住骂:“没眼色的混账玩意!”

“骂谁呢?”

张爷爷回头看到老支书张满仓:“还能有谁?你大侄子!”朝南指给他看。

老支书就看到他大侄子挤到张跃民和梁好运中间,人家小两口想说句话都得勾着头,“是该骂!”随即忍不住说,“你说这小子,说他傻,他知道找谁玩儿。说他精,又浑身上下冒傻气。他到底是精还是傻啊。”

张爷爷:“人家医生不说了吗,他脑袋里有个血块,那个血块碰到神经他就傻了。那个血块移开一点,他脑袋通了自然就不傻。”

“那可够玄乎的。”老支书把他的麻袋放车上。

张爷爷不禁问:“你拿这么大的袋子?”

“白菜该上市了,好就多买点,不好就少买点。”老支书帮他把车套上,又问,“你哪天再带跃民去市里,把保栓也带上,再让医生给他查查。能治好就给他找个媳妇,治不好就让我哥去垃圾堆旁捡个孩子,给他养老送终。”

张爷爷笑着锁上门:“你当孩子是啥,说捡就捡。”

“小子没有,可以捡个丫头。听说这两年特好捡。也不知道都是哪些葬良心的玩意扔的。赶明儿让丫头倒插门。”老支书都给他侄子打算好了,“你咋也没拿个袋子?”

张爷爷:“这几天天气好,没雨,吃完了再买。”正准备扬起马鞭,看到一辆小车,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出现在村西头。

张爷爷怀疑他看错了,不由得回头看老支书。

老支书道:“又是那个段胖子?”

“这是小轿车,小段的车是面包车。”今天上班,儿子媳妇们都不在家,他那些老朋友要照看小辈,不可能来找他。张爷爷坐上车就说,“不管它,可能又是市计划生育办的。”

老支书不禁说:“计划生育办都有小车了?”

“没有。估计找哪个单位借的。”

老支书见他又扬鞭,“你等等,我瞧着咋那么像公安局的车?”

乡间路不好,他俩说这么一会儿话,车才到村中央。张爷爷有点老花眼,看不清,闻言连忙停下,“公安局来咱们村,”看向老支书,“好运她奶奶的事查清楚了?这才几天?”

老支书:“又不用到处抓人,听忠武说那两口子还是个欺软怕硬的,好审的很,我要是公安,一天就能查清楚。这事得判几年?能不能把他们一家三口全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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