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抚面,铁架山脚的草场平旷,草长莺飞的季节,那头被从山中赶出来待杀的母鹿正在奔跑,却始终逃不脱众武士的包围圈。一身绿色锦袍的殷至恒笑意阴冷,手中的弓箭引而不发,紧紧盯着那头在合围之中仓惶逃窜的母鹿,他要找个最好的时机,最好的角度,把这头怀孕的母鹿一箭射死。他做事,必须狠,必须一击致命,现在他有充足的时间,有合适的条件,所以他并不急于放箭。
那只奔跑中的母鹿,在殷至恒眼前幻化出一张脸,那张有着殷权的脸膛,有着西门玉雪眉眼的脸。对,那就是他的大哥,平西王世子殷跃恒,那个新近被册封为平西王世子的人,那个被他妒嫉又不屑的人。随着那只鹿的不断变换方向奔逃,殷至恒也随之慢慢移动着弓箭,不断调整姿势。
殷至恒望着那张幻化出来的脸,轻声呢喃道:“论武功,论才智,论箭法,论心胸报负,你有哪一项及得上我?可是朝廷却册封你做了平西王世子,不过就是因为你有一个当正妃的娘,又比我早出生两个月罢了。可是仅凭这些你就能做世子?你觉得我会服吗?”
蓦地,殷至恒松开了手,一支羽箭离弦而去,带着破风之声,划过一道精准的弧形,正中那只母鹿的头部,正在奔跑中的母鹿重重摔倒在地,四肢抽搐。百余名精兵一起拔刀,高高举过头顶挥舞,狂奔向那头倒地的母鹿,在草场上旋转奔跑,齐声欢呼道:“二王子威武!二王子威武!”
那支羽箭脱弦而出的瞬间,蹲在草场边大榆树上盯着殷至恒的人也动了。他早已经计算好距离和时间,他离殷至恒不过二十余丈远,几个起纵便可以抵近殷至恒的身前,在众人看着那头鹿中箭,心里最放松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时候,出手,必然一击必中。
之所以选择地殷至恒开弓的瞬间才出手,是因为情报显示,殷至恒的箭法极其高超,如果他抢在殷至恒手中有箭的时候出手,就要冒着被射中的风险。殷至恒身边至少还有四五个二三品的高手,一对多的情况下,还有中箭的可能,他可不想冒这种风险。他是杀手,他有的是耐心,命只有一条,谁急躁,谁先死。
这名杀手穿着一身绿色的衣服,绿色的鞋子,像极了树叶的颜色,他穿绿色的衣服,是因为殷至恒也喜欢绿色的衣服,待会儿方便他逃走。当然,他还练有龟息功,一个时辰只喘一两次气就可以了,所以他蹲在树上,一直没有被殷至恒手下的护卫发现。他不急不躁,只耐心的等待时机,时机一到,他就出手,他是天生的杀手。当殷至恒的羽箭离弦,射向母鹿的瞬间,他便出手,这恰到好处。
殷至恒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阴冷的寒意,他猛地回头,瞳孔便骤然放大,一个狂掠而来的绿衣蒙面人,一把银色的短枪,殷至恒已经来不及再次张弓搭箭,他下意识的挥了一下手中精美的雕弓,试图自救。殷至恒身旁立马的五名护卫,瞬间也感觉到了暴涌的杀意,五名护卫几乎同时转头,同时拔刀出手。五名护卫,五名用刀的高手,可仍然没有能拦住这名杀手。
银色短枪穿过不下五层刀幕,稳稳刺向殷至恒的咽喉。殷至恒下意识闪避,下意识的挥动手中的雕弓阻挡对方,但仍是肩头中枪,即便他所穿的绿色锦袍下面是一层软铠,仍是血光迸溅,殷至恒大叫一声,翻身落马。绿衣
银枪的杀手一枪刺落殷至恒,便已经灵巧的落在了殷至恒所乘骑的那匹西域白马的背上,绿衣杀手两腿一夹,就想纵马而去。
五名护卫齐齐怒吼一声,五把雁翎刀从五个角度一起劈来,配合的天衣无缝。绿衣银枪的蒙面人,奋力挥舞银色短枪,枪影重重,瞬间就接下了劈砍而下的数十刀,他武功并不比这些护卫更高,他已经竭尽全力,之所以能接下五个人的刀,是因为他之前已经计算过无数次。精准的情报,五人的刀法特点,是他占得先机的保证。
绿衣银枪的蒙面人,一击没能杀死殷至恒,便纵马而去,毫不留恋。一名黑衣护卫跳下马,一把抱起肩头中枪的殷至恒,声嘶力竭的吼道:“二王子遇刺了!保护王子!抓刺客!”四名刀客纵马狂追绿衣刺客。那些正在舞刀狂欢庆祝二王子射中母鹿的精兵们,听到护卫的喊声,回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名护卫提刀狂追二王子。他们还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杀手穿着绿衣,便在此时显示出了他的高明之处,除了藏在树上有很好的隐蔽作用之外,他穿着绿衣,骑着二王子的西域宝马逃走,那些骑兵们还误以为他是穿绿色锦袍的二王子本人,一场近乎完美的刺杀。等骑兵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绿衣杀手已经骑着西域宝马,狂奔接近了山脚下的树林,由于西域宝马的脚力好,四名护卫越追越远,已经被拉开了二十余步距离。
骑兵们的第一波箭雨终于来临,不过由于距离较远,已经是强弩之末。绿衣杀手疯狂挥舞手中的银色短枪,拨落了那些羽箭。他已经快要精疲力尽了,从出手刺杀,到躲过那些刀客的围剿,他竭尽全力,这是他主动请求的刺杀,就是为了让自己在实战中得到更多锻炼。胆大,心细,狠辣,果决,这是他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
绿衣杀手已经接近山林边,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刹那,山林中骤然出现一名赤足的弓箭手,红眼珠黑面孔,一看就是蛮族人。这名蛮族弓手弯弓搭箭,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一箭就射向了绿衣杀手的咽喉。羽箭破空而来,拖着尖锐的哨音,这是一支响箭,也叫鸣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