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压制心中的怒意,冲李初道:“他们想让你去和亲突厥。”
噫,竟然是因为她的事?李初抬起头显得有些奇怪,都已经过去多久的事了,怎么突然旧话重提了?
“眼下我大唐兵马在和贺著太子联手,收效甚佳,战事未来,他们已经着急想笼络即将成为突厥新一任可汗的贺著。说什么为结同突厥的友谊,和亲是最好的法子。最好的法子,他们各家的联姻少了?事到临头,你们在意联姻了?”
谁能想到李治竟然说出如此尖酸的话?世族皆以利驱,若不是为利而动,他们会一众同心,一起出力?
李治隐晦地看过李初一眼,李初虽然在宫里,但是宫外的事并没有让李语闲着,件件都在准备,世族们怕是嗅到味道了。
感觉到利益被人危及即立刻想把人除去,世族们自来如此,李治眼中尽是冷意,恨不得把他们全都除了。
李初倒是不以为然,李初道:“父亲何必着急,想让我和亲,得贺著太子愿意才成。”
听闻李初所言,下头的臣子诧异地问起,“先前贺著太子有求亲之意,难道即将成为突厥的可汗,他就看不上公主了?”
听听话说的,惯会给人扣高帽子,先前有意的人突然变脸了,是看不上他们公主了?
“莫说出如此让人觉得你愚不可及的话。所谓求亲或是联姻,两国之间是看上或是看不上的问题?不过都是利益驱使,不必联姻就能达到目的,还要联姻做甚?”敢把话说白至此的人除了李初还能是谁?
太后们无奈啊,萧太后:“群主怼人真爽,但能不能别太直啊?”
怼人都不直接,尽说人听不懂的话做甚?
李初目光扫过开口的那伴,被暗指蠢的人此时低下头,看不清脸色,但也没关系。
“贺著太子如果成为新一任的可汗,比起联姻达到两国的交好,倒不如再开两国交易,好在先前贺著太子在长安的时候已经同他提过此事,将来只待大局一定,可以再议此事。”想坑她?她不坑人就不错了,李初相信同突厥一直都有往来的人一定清楚的知道两国要是互市利益多大,世族有几个不想掺和的?
偏偏李初往后要垄断了同突厥的交易,一直由他们出手,轮到李初动了。
提到要互市,再开交易,一个个都抬起头看向李初,李初直言不讳地道:“父亲,此事交由边境将士来办最为妥当。”
李初是不知道李治把事情交给谁去办了,但必然是边境的守将之一,将士戍边已是辛苦,能让他们有好处可分自是好事。
世族出身的人闻之心下一惊,思量要如何打消李初的想法,不,是李治的想法,此事如果说没有李治的同意,断然不可能和突厥达成协议。
“陛下,若开此先例,往后边将以职务之便皆以经商,如何是好?”
说来都是忧心家国的,拳拳爱国之心,为民忧心之心,倒是希望李治能够体会得到。
李治不以为然地道:“此事朕不以为不妥,哪怕朝廷不曾如此行事,暗地里多少人做,得利几何,朕一直都以为你们比朕要清楚得多的?”
是的,都是世族出身的人,都有什么样的打算各自心知肚明,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治幽幽地道:“大唐国库经年战事,又以养民,钱是用一分少一分,朕得想想如何开源。再没有比两国共贸,百姓同利更好的事,你们不觉得?”
要抢别人的更要往人的心上扎上一刀,让人认同,李治不可谓不狠。
李初默默给李治点了个赞,武媚娘适时的道:“陛下,此事可待大局定下再议,不必急在一时。”
大局都没定,要是一群坏胚子动手脚,只怕横生枝节。
李治见好就收,想把李初嫁往突厥去,他们不就是因为李初已经触及他们的利益,迫不及待的想将李初从大唐赶出去。
现在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将他们的话放出去,李初眼下手中所握的利和将来他们将失去的利比起来,差得太远了,想解决李初,不如想想怎么让李治平息心中的怒意,愿意分他们一些好处吧?
纵然生气一群人连他的女儿都敢算计,都想让李初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给他们让路,但李治依然得敛下怒火,“若无他事都退下吧。”
对啊,没什么事就走吧,有多远走多远的,别再闹腾了。
“陛下,关乎两国和平之大事,请皇上务必思虑再三,千万不能因为舍不得而将国家置于战乱之中。”然而他想见好就收,底下的人不乐意,不肯见好就收,那位一直开口的主儿,此时往前一步,就盼李治能听进去。
“下去吧。”武媚娘值于此时亦严厉的开了口,都没看到李治的脸色有多难看吗?
李初幽幽地叹道:“为国而进谏者,不应无视之,但你敢说自己全无私心?”
若是眼前的人敢说自己绝无半分的私心,李初愿意听他再废话下去,那人张口,李初哪能让他打断,目光凝视着他,厉声地道:“举头三尺有神灵,倘若你今日有半句虚言,来日必定家族败落,子孙皆亡,独你一人孤独终老,你可敢立下此誓?”
看破人心的目光说出他此生最最在意,最最不愿意面临的一切,他要是敢拿此立誓,好,李初容他再继续说下去。
但并非全无私心的人,而对李初的咄咄逼人一时无声,武媚娘再一次开口,“都退下吧,陛下累了。”
被李初逼得没有办法再硬气的进言想让李初去突厥和亲的人,总不能连武媚娘递他的台阶都不受,再和李初僵持下去吧?
谁能知道连立誓都敢说出口的李初最后能再说出什么样的话?
“臣等告退。”告退,告退,必须的告退,李初不是一般的公主,看李治全然不管,一心要护着李初的样子他们就该明白,往后少和李初杠上,杠一个李初他们原以为很容易的,不想李初已经不好对付,背后更是靠着李治。
终于把臣子都打发了,李初没有说话,从曲和的手里拿过食盒,“父亲莫气,来尝尝我的手艺。孩儿最近研究厨艺,收获颇丰。”
李治听李初绝口不提和亲一事,知李初压根没有放在心上,作为正主的李治适才气得不轻都不禁叹一声,又迅速收敛了怒意。
“初儿既然亲自下厨,媚娘来,我们一道尝尝。”李治轻声地招呼武媚娘过来,一道试试李初的手艺,武媚娘原就在李治的身侧,她知道李初最近一直都在研究,厨艺,眼下看来,李初是有所成了?
武媚娘走到案前,含笑地道:“妾借皇上的福气,可以一尝初儿的手艺。”
可不是,李初就是为了李治才会亲自下厨的。
李初赶紧的道:“不管初衷为何,最后只要是父亲和母亲都能得利即可。父亲,母亲快来尝尝。”
一语双关,想是李治和武媚娘都能听懂。
李治绝口不接话,倒是指着桌上道:“收拾收拾,我瞧瞧初儿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案上都是折子,各种各样的折子,德福暗松一口气,还是他们公主殿下好,来得及时,火灭得也快。
德福听命上前收拾折子,李治想起什么道:“折子给初儿拿过去,我们吃的时候正好你看看,与突厥的决战该结束了。”
让李初看折子什么的,武媚娘并无异样,李初惊得不可置信地问道:“父亲,你莫开玩笑。”
“并无玩笑,你看看。”李治认真地告诉李初,德福不管许多,只管收拾案上的折子,至于是放好还是拿去给李初看,再议再议。
曲和已经将食盒里的菜拿出来摆上,四菜一汤,刚打开李治便闻到香味,“不错,闻起来很香。”
压根没有把李初的震惊放在心上,意示人给他筷子,李治接过拿在手上,夹了离他最近的一道菜吃了,入口即化,口感甚佳。
“嗯,不错,初儿手艺不错,不像是第一次下厨的。”李治吃了感觉极好,随口的一句,李初只当作没有听见,上辈子的事早就过了,这辈子她就是第一次下厨,熟练的过程中做了多少试验都不能否认她第一次下厨的事实。
李初放开折子的事不提,给武媚娘亦递上筷子,“母亲也试试。”
看李治颇是享受的样儿,武媚娘取过筷子夹了一口食下,一眼看向李初,不想李初连下厨都颇有天赋,果真是天之骄子?
脑子闪过的念头,武媚娘并未说出口,点头赞道:“不错!”
得到武媚娘夸赞,李初眉开眼笑的,李治连着又试了其他的菜,每一个都让他满意,最重要的是吃了口齿留香。
“吃着像是肉,却不是肉,怎么做的?”李治吃完问起一开始心中存的疑惑,适才没有吃完不必询问。
李初俏皮地道:“自然是用菜做出来的,父亲的身体往后要忌食,尤其不宜多吃肉,味更不能过重,只有这样才能调养好父亲的身体。另外,如此菜色要是拿出去卖,父亲和母亲以为如何?”
要做生意的人,群里的太后们都盯着,李初就是想忘记都忘不了。
李治挥手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朕信得过你。”
信得过三个字代表什么武媚娘最是清楚不过,如同她也相信李初一样。
“看折子去。”李治没有忘记自己一开始的打算,意示李初赶紧的看折子去,李初皱着一张脸道:“父亲来真的。”
李治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快看,看完之后告诉我,顺便去看看你哥哥。”
顺便什么的,未免太坑了,李初无奈地道:“父亲,哥哥的折子怎么能让我来看。”
“弘儿那里已经有人送了一部份过去,看完,你过去看看他,一道商量然后一起给我上个折子,把我想知道的事说说。”
李治把目的一摆明,李初……
“你明明是想听哥哥的意思,为何要拉上我?”李初觉得凡事总是留一线的好,跑到李弘的东宫和李弘一起讨论折子,再一道上折像什么样?
李治一眼瞥过李初,“让你做事很难?”
“父亲不如让我们每一个都给你上个折子,那也比我去寻哥哥商量后一起上折的好。”李初抗议,李治做事不靠谱还不许人说了?
武媚娘出言相劝地道:“陛下,初儿说得没错,弘儿眼下的压力不小,万万不可再给弘儿施压,太医们都说了一定要让弘儿静心安养,切忌多思多虑。”
凡事总要想想怎么样才能对李弘真的好吧,李弘的身体是他们最最在意的事,若是李弘真的因为他们施加的压力太大,身体有个损失,最最心疼在意的人是谁?
李治才想起此事,李弘的身体……是啊,太医早就说了,李弘的身体要静养,万万不能乱来,若是有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罢了罢了,折子看完,随后给我写出法子。”李治退而求其次,主意依然让李初出,谁都别想拦着。
只要不是让她到李弘的面前刺激李弘,让李初怎么样都行。
武媚娘笑笑地道:“正好,妾也想看看初儿对朝事所知几何?”
群中的太后们在此时出言了,宣太后@李初一记,“群主,莫不是武后以为你在跟她抢权?”
绝对的有可能啊!李初何尝心中没有这样的担心。
可惜的是李治压根不觉得,冲李初道:“多向你母亲学习。”
“陛下说笑了,我都是陛下教的。”武媚娘面上含笑着,李治一顿道:“皇后的本事却不是朕教的。”
听得李初胆颤心惊,武媚娘行事像谁,各自都是有数,武媚娘在最好的年华,最是好学上进的年纪进了宫,在李世民的身边呆了近十年,李世民的所作所为尽都牢牢的刻入武媚娘的骨子里,还真不是李治教出来的武媚娘。
“孩儿以为所有的谋心识人之术都是一脉相承的,竟然不是?”武媚娘心里怎么想的李初不可知,但李初并不想让武媚娘难堪,因此插嘴说上一句。
李治自觉失言,是啊,他确实不应该在李初的面前如此说起武媚娘,但武媚娘的行事与李治的风格并不相同,相较之下,李治将自己要教的,想教的都教给李初了,武媚娘的本事,他同样希望李初可以学到。
“再说了,父亲怎么知道母亲的本事我没有学到。难道要说出来的教导才是教导?观言行举止,孩儿不能学了母亲的?”李初侧过头问起李治,同时看向武媚娘问道:“母亲以为呢?”
武媚娘认同地点头道:“妾一直认为初儿是好学之人,用不上的时候自是看不出她同谁学的本事,用上的时候自可一目了然。人心,权谋,一脉相承。陛下以为呢?”
含笑地望向李治,李初要是再察觉不到眼前两位的气氛有多古怪,她枉费被太后们教了许多年。
到底是又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搞得李治和武媚娘又是暗流涌动的?
当着她的面都交起锋来?
萧太后@她一记,“看折子,高宗已经让你看折子,想必折子里一定能知道你群主的想法。”
对,看折子,她要看折子,李治让她看折子她就乖乖的看折子去,暂时莫管两人。
“父亲,母亲,我看折子,我看折子。”李初提醒他们,她乖乖的听话做事去,你们二位有事没事都别闹了,让人看得心惊。
“看吧,看完了写写你的看法。收拾收拾。”李治都吃完了,桌上的碗筷还没有动,提醒一声,人往殿内去。
李初看向武媚娘,武媚娘自然而然地坐在李治的龙椅上,“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在这儿。”
说实话,李初巴不得她不在这儿,但是她没胆子赶人,只好老老实实地应一声是,让人给她搬个案几给她看折子。
“别怕,以前你父亲也偶尔让你看折子,你且当从前一般就是,用不着担心害怕的。”武媚娘看出李初的紧张,劝起李初来。
你什么都知道,更特意的提醒人,是想吓人还是安抚啊?
李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母亲,这是奏表,不是谁都能看的,偶尔看几份是因为父亲让我看,现在全让我看,我紧张不应该?”
倍儿老实,她是一个好孩子,突然得到如此殊荣,心里总有些不安。
武媚娘朝她笑了,“无事,凡事有一就会有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只管安心的看,胆子一向大的你,用不着为此事不安,用不着。你父亲现在做的都是他认为自己应该做,而且是利于大唐的事。”
宽慰李初,让李初用不着把此事放在心上,风轻云淡地让李初想捉头,她果然道行太浅。
“可是初儿,你要知道,一但你迈出一步,往后你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不会有人允许你回头的,你确定你要走?永远都不会后悔?”武媚娘郑重地提醒李初,更将自己的心里话道明,“站在我的立场,我并不希望你走出此步,因为我走过的路,我比谁都清楚此路有多难走,稍有不慎,迎接而来的将是无尽的深渊,摔下去更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