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德宝没有从东宫拿回奏表前,英王李哲已经进宫跪在宣政殿前,与李治请罪。
李治听说李哲竟然进宫请罪,当时就回过头问起李初,“哲儿的宫里什么时候来了能人?”
李初闻之一笑,朝李治答道:“若是我说,就是显儿的王妃出的主意呢?”
此话落下引得李治目瞪口呆,“我记得哲儿的王妃,只是一个宫女出身。”
想给韦欣的身份作假,这种事不必瞒过李治。所以李治也是记得这件事情的。
李初点点头,“确实如此,只是给她找了一个刺史的父亲,不让她身份太低,惹人笑话。”
“一个宫女竟然还有如此的见识。”确定了自己的儿媳是一位宫女出身,李治更显得诧异了。
李初睁大眼睛地道:“父亲可千万别小看了宫女,我们宫中的女眷,如果有上进之心的,能够识文断字,再加上宫中的见识,可不比任何的官家小姐差。”
宫里的规矩最重,想要上进的宫女第一件事就是学好规矩。
至于其他的,只要愿意学习就肯定能学的到。
“让英王进来。”李治一想也对,宫中的女子确实如果有心的话,是可以做到任何的事,他啊,从来不曾小看女人。
“你是看出来英王妃的能力,所以才会让她当我们哲儿的王妃。”李治让人叫李显进来,问起李初一开始打的主意。
李初连忙摇头,“孩儿当时真没有看出她是这样有能力的人来,只是显儿喜欢,所以我就如他所愿,毕竟当时的英王妃也做到我的要求,人得说话算话。”
那个时候的李初说过,如果韦欣能够证明自己往后都会对李显一心一意,一生一世的爱护他,她就会促成他们的婚事。
言出必行,韦欣确实是一个有心人,而且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做到了,李初也就让武媚娘同意了这门亲事。
过了武媚娘这一关,到李治这儿,李治管得就更少了,都同意的婚事,那就办了吧。
这会李哲也进来了,见到李治是第一反应跪下了,“孩儿与父亲请罪。”
“既来请罪,那你就说说你错在哪里。”李治亦是无奈,想到这不是自己的儿子意识到的问题,而是由别的人提醒他才想起来自己犯下一个多大的错,所以才会前来请罪。
依李哲的性子此时只怕最难过的还是自己斗鸡输给了李贤吧。
不得不说各自儿子都是什么性子,李治心里一清二楚。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明白李弘有多好。就算性子软弱一些不够强势果断,但这些都不是问题。作为一个守成之君李弘是让李治十分满意的。只是天妒英才,叫李弘英年早逝,李治也不得不另立太子。
“孩儿,孩儿不应该寻太子斗鸡。”错在哪里,李哲赶紧按照自家王妃在他出门前对他的叮嘱,一一的把话说出来。
李治轻挑眉头,“还有吗?”
李哲想了想道:“还有?没有了。”
错,只是这样一个错,李哲想来想去,自家王妃也只说了这一个。
李治看向李初,“初儿太高看了她。”
引得李初莞尔一笑,李初道:“父亲,这样还不够吗?显儿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说得多了,反而更会引得父亲的不满,我的不满,既然如此,明面上的这个错,足以。”
对啊,有些错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是素日不聪明的一个人,此时不宜聪明太显,反倒落下乘。
“知而懂得藏拙,何其难得。玩物丧志虽犯过错,但显儿是王爷,不是太子,再大的错都有太子顶着,他认了错,太子却不知道,高下立见,父亲,你还觉得我高看了她?”一些事表面的仅仅是表面,实际上大家都有什么样的好处,没有显露出来前,想看破一个从来没有露过头的人,不容易。
虽然李显早就改名李哲,可是李初依然习惯唤显儿,李治和武媚娘也由着她,那没有人管,李哲也依然应着。
“姐姐。”进来就跪下的李哲,没看到李初竟然也在,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李初,连忙地打一个招呼,
李初点点头,而李治听完李初的话后,觉得头有些痛了,“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父亲,旁人太出彩怪不得旁人,只能是最该动的人不动,他自己太蠢。”虽然不想承认,可是李初不得不承认,李贤真的很蠢,蠢得都让人无话可说。
瞧瞧看一个宫女的反应都比他快,可是李贤这个时候还在干什么?
李治气的不轻,“这下朝中必然再起风云。”
“朝廷本来就没有安静过,只是一个太子成为众矢之的,父亲,该如何是好?”本来你闲就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这个时候还闹出斗鸡的事来。一个王爷可以不学无术,可是一个太子还玩斗鸡这种事,那不是落人口舌。
“我只怕这只是开始。”李贤自己有多少问题李贤自己知道,就李治清楚的也远远不仅仅是这样一两桩事而已。
所以在这个时候,想拉李贤下马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机会的。
“你,回去好好呆着,再有这样斗鸡走鸟的事,绝饶不了你。”对于太子和对王爷的要求那是完全不同的,李治看到前来请罪的李哲,却不想对他苛责过多。
但是也有要求,从今往后不许在斗鸡走狗,否则李治绝不会轻饶李哲。
“是,父亲,孩儿记下了,绝不敢再犯。”李哲是个老实听话的孩子,连声的应着是。
就算他心里再喜欢斗鸡走狗,但是这是父亲不喜欢的事情,他就绝不会再做。
“显儿,带句话回去告诉你的王妃。”眼看李哲就要退下去,李初出言。
“姐姐你说我一定带到。”在李哲的心里,李初是他的姐姐,他尊重和相信的姐姐。李初让他带的话,他肯定会带到。
李初道:“告诉你的王妃,心要摆正了,不要有害人之心,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此言落下,李哲听得一顿,随后连忙地道:“欣儿,欣儿从无害人之心。”
李治……“你听不出来你姐姐是在警告她,让她记下吗?你急什么急?”
生怕李初欺负他王妃一样的口气,李治第一个不让。
就李哲和韦欣的婚事,如果不是李初点头,这桩婚事绝不可能成,李哲是娶到了媳妇就忘记都是谁帮他的?一心一意就扑在韦欣的身上?
相较于李哲是不是把他放在心上,李治浑然不在意,但是却不允许李哲不把李初为他努力做的一切放在心上。
“父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肯定会把姐姐的意思转告王妃的。”李哲被李治一问,急得汗滴直落,赶紧的解释一下,想让李治不要误会,他不是只顾着护自己的王妃,他会把李初的话全都放在心,一定做到的。
李初劝道:“父亲,要是和哲儿生气,只怕就算气死,他都不一定明白。”
这话说没有错,李治挥手道:“下去下去吧。”
李哲如蒙大赦,立刻退出去,他是只怕了李治,要是李治非要追根究底弄个清楚,一定要让他把话说个清楚,那可如何是好?
还好还好,有李初在,别人的话李治不听的,可是李初的话李治还是很能听得进去,也愿意做。
李哲是走了,但是李贤那里可真是不太好,王勃的文采出众,斗鸡赋都能信手拈来,这一本奏表,王勃如临大敌,就李治让德宝带给他的话,他自然是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明了自己犯下一个多大的错。
犯下此错还能让李治网开一面,给他机会,那么今天这个机会意味着什么,王勃是一个下子全都明白了,也迫切的要捉住机会,可是就算想捉住机会,那能是容易的?
这份奏表究竟怎么样写,如何写才能同时的保全他和李贤,李贤可是东宫的太子,若是今天他为了前程而弃李贤,难道李治能一直的容下他,由着他步步高升?
王勃左思右想,汗淋如雨,显然怕极了。
他以前总以为自己文采出众,天下难得一见,所以持才自傲,认定自己将来可以成为朝中重臣,可是现在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一件事,只是斗个鸡罢了,没有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连李治身边的贴身内侍都前来,盯着他写一份奏表,这份奏表必会上达天听,如果他写得不好,或许会比写下斗鸡文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王博士?”德宝眼看王勃一直没有下笔,显得十分的犹豫,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王勃一直都下不了决定,一直不肯写下奏表,这个李初为他争取来的机会,那可就要没有了,后果,王勃可要想清楚。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谁想出这个主意的,但是德宝言语中的警告,王勃听出来了。
写,给他那么多的时间了,该让他写,一定要写,若是再拖下去,他才是真正的没有机会了。
王勃确实不舍得,他好不容易才出头,仕途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样自己一手葬送。赌一赌!
最终,王勃将奏表写好,双手送到德宝的手里,李贤想抢过看上一眼的,可是德宝握在手里,李贤能去硬抢吗?
抢是绝对的不敢的,李贤看向德宝,德宝道:“太子,奴这就回宫交差。”
李贤眼神的意思德宝自然是明白的,但是明白又如何,这件事要说起因都是因为李贤,可是李贤到现在都没能明白,李哲都去宣政殿请罪了,这个时候李贤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就没有半点的意味?
“德宝公公慢走。”李贤脸上一僵,终还是只能恭送德宝。
他们兄弟姐妹都是德宝看着长大的,因此再没有人比他们清楚,德宝的身份有多复杂,这样的人纵然他是太子,是李治的亲儿子,也得敬上三分,表明恭敬。
德宝走了,李贤立刻走到王勃的面前问道:“奏表你都写了什么?”
王勃背后渗出一层一层的汗,头发也都快叫汗水打湿了,听到李贤的问话,王勃一拜,“太子与英王斗鸡,有失太子之风。”
此话一出,李贤一下子僵住,他也意识到究竟是出什么问题了,可是这个时候,王勃改了先前为他们斗鸡助兴时的模样,这一次,王勃写下是谏太子修德修行的文章,这个时候,也送到李治的手里。
李初走了过去取过,“父亲,我给你念念?”
给王勃一个机会,看看王勃能写出一份什么样的奏表来,李初想看看,李治同样的想看看,因此李治点头,“念。”
正好李初能够看清,李治也能听清。
李初打开奏表,总的来说,王勃就自己写下的斗鸡文认错,指出自己犯下大错,不曾进谏李贤言行不当也就罢了,竟然还写下这样助兴之文,实有挑拨太子和英王相争之嫌,实大罪也。
然后就开始细数李贤的过错了,李贤身为太子,国之储君,行事却只凭喜好,不可取也。
一番话都是指出李贤此举的过失所在,最后与李治请罪,他在李贤和李哲斗鸡时并没有意识到李贤的问题,反而引以为得意,是为短视之,写下斗鸡文,更是没有半点为臣之范,如今更是越太子而谏于君,前后反复,甚以为愧,叩首再叩首,请罪。
待李初念完,李治道:“不错,总算还有点脑子,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知道自己前后反复,比起他自己先前犯下的过错更难以令人容下,所以,他先指出自己的过错,就是想让人把这个错掀过。为人不忠,无义,如这样的人,确实不为人所喜,他很明白。”
李初合上了奏表,“终于开始揣测君心了。”
如此感慨,李治道:“你倒是希望臣子全都只会一味的揣测君心?”
“谁人不揣测,就是我还不是一样的得揣测父亲的想法,若不知敌,如何得胜。朝局比战场还要复杂,还要凶险,不懂这个道理的人如何能在朝局中脱颖而出?”李初总是有许多的歪理,所以李治听完也不是一味的否认,只是指着李初道:“你啊你,此人可用?”
“用。不管他是否失德我们想用他最重要目的是在敲山震虎。”对啊,既然是有这个目的,那就能乱来,总要按他们原本说好的去做。
李治道:“再让人去东宫传旨,进王勃为侍御史,往后进御史台。”
德宝听着眼皮都不抬一下,应着声就要去办,李治道:“想要敲山震虎,也得有人明白才行。”
“东宫中不至于连这样脑子的人都没有吧。”李初认为还是应该相信一下东宫的事,怎么看,东宫都不像是没有人的样子。
李治道:“你去一趟东宫,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此话落下,李初一下子顿住了,“我去啊?”
“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问得李初,显得李治对李初寄以厚望,巴不得李初去把这件事解决了。
李初摊手道:“父亲如此说来,孩儿如何还能拒绝,我去,我去!”
“既然你去了旨意也就由你一并传达。”李治果断的将事情全部交给李初去做。
一事不烦二主,反正李初都要去一趟东宫都得见一见李贤,那就让李初把话和李贤说明了。
“王勃受你如此大恩也该知道。”李治把自己的原因和目的全都告诉李初了,李初听的摇了摇头,“父亲啊父亲,可真是老谋深算。”
“有这么和你父亲说话的?”李治挑起眉头询问李初。
李初答道:“说一句大实话,父亲还不乐意听啊?”
“去,去,去,赶紧往东宫去。”李治不想再和李初争执,挥手打发李初赶紧往东宫去。
去就去吧,反正总是要去的。李治还愿意给李贤最后一次机会,李初怎么不愿意呢?
所以今天的东宫算是分外的热闹。李治派德宝去了一趟。如今又到李初亲自走一趟。
和李弘当年作为太子时不一样,那个时候的李初是东宫的常客,可是李贤成为太子之后,李初几乎都没有去过东宫。
这样的差别对待。何尝不是显露了李初和李贤的关系并不友好。
可惜了,李贤从来不在乎自己和李初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模样?
东宫之内不是没有人劝过李贤,怎么说李初都不是一般的公主,不管是在军事上还是朝事上,或者是百姓中,李初都有一定威望,在百姓中尤其名声极好。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能够站在李贤这一边支持李贤,那对李贤来说绝对是好事。
可是李贤听不进去呀,他不在乎李初究竟有多得民心又有多少朝臣敬畏,他只知道李初从来不喜欢他成为太子,也不认为他可以当好一个太子。他偏要证明给李初看,他做的绝对会比李弘更好。
可是没事的时候不找李初,有事的时候李贤却是第一个想到了李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