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凝虽已全力去躲,但?还是?中箭了。被射中了身后差不多肩膀的位置,黄凝忍着痛,不敢发生声音,还想着能躲过对方,可惜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倒在地?上,不能动了。
身后马声更近了,黄凝听到?有人下马,朝她这里?跑了过来。
对方把趴在地?上的她翻了过来,一瞬间的静止,忽然没了下面的动作,黄凝睁眼去看,她与对方两两相望,皆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
“阿,阿姐?姐姐,姐姐!”来人抱着她开始大?叫,激动又恐慌。
黄凝看着眼前的妹妹,她想,原来人死前真的会出现幻觉,怎么?只有妹妹呢,母亲呢?还有父亲,兄长们与小弟,她都想见一见。
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吧,真不甘心啊,都已经跑到?了这里?,信城近在眼前,只差最后一步她就成功了。不过比起在厉府,她宁愿死在这以天为顶,以地?为床的广阔天地?中,也?不愿再回去过那种日子。
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下辈子是?不是?可以自由地?活一生,不再被强权者束缚。
黄凝这样想着,闭上了眼。再一睁开时,不知何年何月,身在何处。
她努力地?回想,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现在一回想,又觉得?自己看到?妹妹好像不是?幻觉。
她想坐起来,才一起身,后肩膀处传来痛感?,看来中箭是?真的了。心中带着一份希冀,她喊道:“有人吗?有没有人?”
才刚问了两声,外面就传来脚步声,来人走进屋来,来到?床前,与黄凝四目相对,彼此都流了眼泪。
“阿娘。”
“阿凝。”
两人同?时叫出声,下一刻,黄凝就被黄夫人抱在了怀里?。肩上的伤似乎都不痛了,黄凝一刻都不肯放手,紧紧地?回抱着母亲。
“阿娘,你先放开姐姐,她还受着伤呢。”
黄清拿着药,一进来就看到?姐姐醒了,与母亲正抱头痛哭呢,她放下药赶紧劝道。
黄夫人马上放开了黄凝,却见女儿?抓着她不放。她道:“你先躺好,我又不走,把药先吃了,再让你妹妹给你换了药,咱们再说话。”
黄凝又拉着过来送药的妹妹的手说:“原来不是?幻觉,真的是?你。”
“当时真的吓死我了,本来误射到?人,我就吓得?够呛,谁知竟是?姐姐。”
黄凝:“这里?是?哪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黄清能出现在那片林子里?,就证明这里?不是?流放地?。
黄清:“姐姐先喝了药,我慢慢说给你听。
原来这里?就是?信城,之所以黄清与黄夫人在这里?,是?因为几个月前,流放地?失了把火。天干物燥,火势起得?很大?,一时扑不灭,烧了流放地?很多的犯人营。
当时的惨状不提,那守卫一看出了大?事故,根本不敢上报。而?黄清与黄夫人算幸运的,跑了出来,正好又搭上了江上的船,千辛万苦、阴错阳差地?来到?了信城。
也?正是?因为守卫不报,所以,她们的出逃也?就被瞒报了下来。到?目前为止,流放地?那边风平浪静,她们在这里?生活得?同?样风平浪静。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与黄凝最初的设想竟然一样,母亲与妹妹是?坐船逃到?信城来的。
黄清还说:“也?多亏我们有钱,要不那船家是?不会冒着帮逃犯的危险载我们的。”
黄凝问:“你们哪来的钱?”
黄夫人:“就是?走的那天,送你来见我们的那位马大?人,他后来追上来,给了我们那些银票。问他什么?,他也?不说,给完就走了。”
“不是?姐姐吗?我一直以为是?姐姐托他送过来的。”
竟是?马永星。黄凝惊讶,马永星为什么?会这样做。
黄凝摇头,“不是?我,”正说着,外面传来小男孩的声音,“阿娘,姐姐,你们在哪?”
说话间小男孩就进了来,黄凝看到?他,惊得?呆楞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姐姐醒了,叫姐姐。”
小男孩也?不生分,走到?黄凝跟着,脆生生地?叫着姐姐。
黄凝又哭了,“小三子。”她拉着男孩的手,又摸他的头、他的脸。一时默默地?流泪,喜极而?泣的泪。
“你没死,真好,真好。”
黄清道:“是?刚到?流放地?没几天,就有人把他带了来。当时我们生怕他们发现小三子的身份,发现他是?漏网之鱼,一直不敢相认。但?私下里?还是?在互相关?注着。直到?那场大?火,才一起逃了出来。”
黄凝忽然想到?一件事,她赶忙问:“那二哥呢,可曾见过他?”
黄夫人与黄清惊诧,
“你二哥也?逃了出来吗?”
“姐姐见过二哥,还是?有二哥的消息?”
黄凝摇头,“没有,不是?,我只是?在狱中见父亲与大?哥时,听他们说二哥与小三子都没在了狱中,所以现在看到?小三子好好的,就想到?会不会二哥也?得?救了。”
黄夫人听此哭了起来,“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总要有点希望才好,黄凝与黄清没有言语,她们虽然知道很渺茫,但?也?愿意给母亲一个希望。就像当初在狱中,大?哥让她如有再见到?母亲之时,要替他尽孝,那时他也?就是?说说,但?,谁能想到?,这话竟然成真了。
希望,人就是?要有希望,在绝境处也?不能放弃,像她历经心灵折磨,周旋于仇人,又遇歹人,还被射了一箭,经历了摇红曾说过的九死一生,终于与家人团聚。像是?给她这种不屈精神的奖励,不仅跑成功了,还在目的地?第一时间见到?了家人。
黄凝一日好过一日,能下地?了,能出屋了,她这才看到?了小院的全貌,不大?的小院子被收拾得?很干净。当然跟以前的将军府没法?比,简直一天一地?,但?这又有什么?的呢,牢狱流放的日子都过来了,这里?自然就是?神仙府。
虽然黄凝没有受过家人受过的那些苦,但?在厉府,在厉云手中的时候,她心灵何尝不是?苦的,不是?受尽折磨的。
如今一切都好了,她大?力地?呼吸,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每天都能发自真心地?笑?出来,一家人虽少了一半,但?好在还有家人在,如果父亲知道小三子没死,该是?有多心慰,她们黄家最小的孩子保住了。
白天里?,母亲与妹妹很忙,就连小三子都在学堂里?上学。黄凝身体好了后,不想闲在家里?,就学着做饭,让大?家在忙后有口热乎地?吃。
可惜她对此真的没有天赋,看着母亲救起她锅里?的东西,再看着母亲熟练地?在厨房里?忙活,黄凝心里?有些发酸,母亲哪干过这些啊,现在临到?老了,却连做饭都会了。
黄凝发现她在厨艺这方面实是?帮不上忙,就想着帮母亲绣东西赚钱。黄夫人与黄清负担着家里?的开销,一个做绣品,拿到?城里?去卖,而?黄清的情?况就复杂了些。听说是?在信王的骑兵营里?当差。
那日箭中黄凝,就是?她偷溜骑马出来夜射,这才不小心射伤了黄凝。
小三子还小,正是?上学的时候,只花钱不进钱,家里?就靠着母亲卖绣品与妹妹当差拿钱了。
黄凝觉得?倒是?可以帮着母亲绣东西,这方面不说天赋吧,确实是?她拿手的。加上黄夫人年纪大?了,晚上绣东西尤其费眼,黄凝想把这块接过来,替母亲减轻些负担。
母亲心疼她,认为她与她们不一样,是?没吃过苦的,以前拿刺绣当爱好,解个闷还好,如果要以此谋生,那就不能随心所欲地?绣了,要保证量,很辛苦地?。
黄凝也?不与母亲争,就拿起来绣,看了几天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该绣多大?的,什么?图案的。
黄夫人见此,也?不拦着她,两个人一边绣东西,一边聊着天。听母亲说,信王在知道了她们到?此地?后,对她们颇为照顾,本来是?给她们找了个大?院子的,但?当时的钱都给了船主,实在是?负担不起。
虽信王表示院子是?送给她们住的,但?无功不受,信王能看在旧日交情?上肯接纳她们,没有嫌她们是?祸端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怎么?再好意思麻烦人家。
母亲又说:“后来,黄清想起小时候骑马的本事,她倒是?冲,自己找去了信王,楞是?找了个活计干。”
“哦,对了,小三子的学堂也?是?信王给找的,老师是?名师大?家,一般人都进不去的。”
黄凝手上忙着,头都没抬道:“信王真是?个好人,如今我来了,是?不是?也?要知会人家一声,毕竟我对这里?来说,也?是?个祸端。”
黄夫人一直没敢详问,黄凝为什么?会跑来这里??在厉家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一个好好的闺女,大?未朝的郡主,怎么?就成了祸端?
可黄清说,姐姐明显不愿多说,她什么?时候想说自然会说,您就不要问了。黄夫人觉得?小女儿?说得?有理?,大?女儿?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与难处了,这才跑了出来,她不愿说那她就不问,反正也?跑了出来,一家人也?团聚了,日子往前看就好。
黄夫人回她道:“是?要说一声的,信王对咱们家以诚相待,咱们也?要如此对人家。只是?听清儿?说,信王最近不在信城,去西面办事去了。”
黄凝:“好,那就等信王回来,我再去请安。”
黄凝在信城不仅找到?了亲人,还扎根了下来,而?京都这边,厉云忽然来到?了暖秋苑,坐下后就叫了摇红来。
摇红对着大?人见礼,厉云没让起。他把玩着手中的一条细丝,说起这细丝正是?他曾亲手缠在黄凝身上的软缠丝。
是?马永星心细,在整理?现场时,发现在那地?砖下面的土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他拨开泥土,发现了这么?个东西,于是?把它交到?了厉云的手上。
当时厉云接过此物,竟然笑?了,待看到?上面的点点血迹后,可以想见它的主人弄下它时是?何等的大?力与决绝,竟不惜伤害到?自己。
厉云笑?不出来了,他阴沉着眉眼,把这东西收入了掌中,从?此这软缠丝就缠在了他的手腕上,日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