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茂勋闻言,脸色这才缓和一些,“罢了,这次的事情委屈你?了,眼?下那小畜生被革了职,你?也无须再为?他办劳什子宴席了。”
“父亲带你?回家。”
乔乔乖乖地?“嗯”了一声,什么?话也没多问,让乔茂勋很是满意。
乘上马车之后,乔乔看见乔府的大门被人?贴上了封条。
她的心口渐渐沉入水中,知晓事已?至此,乔旧此番多半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潇碧心有余悸,“姑娘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乔乔放下帘子,将手里的帕子重重一拧,似乎下定了决心。
解药还在徐国公府。
她要离开京城的事情不会改变。
至于要不要救乔旧,等?到她拿到了解药再说。
回府几日,乔乔都?时?常陷入噩梦里。
她梦见乔旧浑身上下浴着鲜血,是自己握着鞭子将他打成这样,又时?而梦见他被野狗活生生地?啃食,在看见乔乔时?,仿佛一个不会疼痛的人?一般,那双黑眸直直地?望进她心里般,让她周身胆寒。
几日下来,乔乔实在按捺不住,借着送羹汤的名义去乔茂勋的书房见他。
说巧不巧,却是刘叔同乔茂勋汇报道?:“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他,眼?下他一朝落魄,无家可归,您瞧要不要派人?去将他……”
这个时?候去折磨他,却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刘叔的话未说完,乔乔便直接进了屋来。
乔乔对乔茂勋道?:“父亲,让我去吧。”
乔茂勋皱眉朝她看去,“你?说什么??”
乔乔咬了咬唇,“父亲可别忘了,我与乔旧之间积怨已?久,我又为?父亲多番奔走,父亲不应将折磨羞辱他的机会让给我?”
乔茂勋定定地?望着她,乔乔也丝毫不回避。
“父亲,便是当做个奖赏,那也是我应得?的。”
她的语气轻轻软软,可这次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倘若换做是乔娆,乔茂勋未必会相信心地?善良的女儿会有这般狠硬的心肠。
但乔乔就不一样了。
一年?前,乔乔就曾鞭挞过少年?,将对方驱逐。
眼?下乔乔索要这个机会,乔茂勋犹豫片刻也没有直接拒绝。
乘着乔府的马车,乔乔在一个阴暗的巷里找到了少年?。
离开了天子赏赐的府邸,失去了官位,带着摧残身骨的慢行毒药,他阖着双目,衣襟上斑斑点点的血渍,比死都?好不到哪里。
乔乔深吸了口气,让人?将他带走。
待乔旧醒来时?,便发觉自己在一间寻常的茅草屋中。
榻前端坐着的少女穿着玉色对襟绫衫,下面着一条杏白?湘裙,像个水嫩嫩的小白?菜般,与这粗陋的地?方格格不入。
见他醒来,那双乌黑水润的眸子睁大了些,却是暗暗吐了口气。
乔旧的手指摸到袖口的匕首,喑声问道?:“是你?救了我?”
乔乔握起那湿帕子的手指一顿,“当然……不是。”
她拧了拧帕子,语气恶劣,“我是来报复你?的。”
乔旧身上没什么?力气,被她用力一推,竟直接仰倒在床头。
他握住袖下的匕首,脸色愈发阴沉。
下一刻少女便按住他的肩膀,将块湿热的帕子丢在他脸上,笨手笨脚地?给他擦起了脸来。
直到擦到他那苍白?的面皮都?泛了红,乔乔才顿了顿,对上了他那双可以称得?上是怨毒的目光。
乔乔:“……”
她承认,她确实不太适合伺候旁人?。
她抿了抿唇,放轻了动作?,趁着外?边人?不注意时?,凑近他脸前,让他看清楚自己唇型。
“乔旧,那日我险些被那毒蛇咬到,你?都?还肯替我挡去,可见你?还没有坏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是不是因为?你?还没那么?讨厌我?”
少女轻软的嗓音就像是一把柔软的羽毛,轻轻地?在人?心口来回拂弄。
乔旧眼?睫一颤,发觉她竟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她怎么?会觉得?他替她挡去那毒蛇是为?了她呢?
他闷咳一声,乔乔俯身拍抚他的后背,细瘦的臂膀虚虚地?环住,让他眯着眸嗅到了一股淡香。
是女子身体独有的香气,从她轻盈的袖口及领口中幽幽散发出来。
他的脸正对着她的领口,瞥见一抹莹白?的雪肌,仿佛只要张开唇,便能将这边晶莹脂腻的雪含入口中细细品尝。
乔乔俯身凑过去拍他背时?,倒并?不是刻意将领口贴着他脸。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神经紧绷地?看着窗外?的人?。
那些人?就是乔茂勋派出去寻找乔旧的人?。
她虽先一步将乔旧带到这里,但他们只认刘叔。
“你?现在能动吗?”
少年?实在太过沉默,沉默到乔乔都?摸不清他眼?下的态度。
她将帕子搁回盆中,又将屋里的窗子暗暗掩住几分,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将乔旧扶下床去。
乔旧目光莫名地?看着她,并?没有立即将她推开。
这屋里有个后门通着后院,乔乔便将他往那地?方搀扶过去。
直到正门外?听得?一声马嘶鸣声,却是刘叔的声音响起,“人?在屋里?”
乔乔后背霎时?一僵,没想到刘叔会来得?这样的快。
她咬了咬牙,瞥了乔旧一眼?,对乔旧道?:“你?相信我?这次我绝不会再对你?落井下石。”
刘叔与那看守的两人?问明乔旧的情况后,又询问:“大姑娘在里面多久了?”
两人?道?:“少说有半个时?辰。”
刘叔脸色紧绷,没有说什么?,却上前敲门道?:“姑娘,是我。”
屋里却传来抽鞭子的声音,少女怒道?:“谁也不许进来!”
刘叔沉声说道?:“姑娘不可任性!”
而后将那门抬脚一踹,屋外?的光霎时?便将地?上两个人?照出了一道?斜长纠缠的影子。
少年?仰倒在地?上被乔乔掐住脖子。
乔乔见有人?进来,嗔怒地?将桌上的茶壶砸到刘叔脚边。
“滚、滚出去!”
她似气得?双颊通红,气息不稳地?说道?:“刘叔,你?可别忘了我为?父亲都?做了什么?,如今不过是要教训教训他罢了,父亲都?没有干预,你?又怎敢对我百般阻挠?”
“莫不是你?与他有什么?下作?的勾当?”
见那鞭子被甩在地?上,乔旧亦是衣襟带血,狼狈不堪,刘叔默了默,收敛了鹰隼般的目光,恭敬说道?:“是老奴打扰姑娘了。”
而后将迈入门槛的脚收回。
大门重新阖起。
乔乔掌心紧张的汗液沾染到对方的脖颈上,一时?也未及挪开。
她仍保持着掐住他的姿势,正准备开口小声与他说话,却忽地?沉默了下来。
这是乔乔第二次这般冒失地?骑在他身上。
第一次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懂也就罢了,可第二次她却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怔怔地?说不出话。
羞耻之下,她头一个念头竟觉得?他的身体明明这么?虚弱,怎么?会……会这么?精神?
然后乔旧在她羞耻的注视下,慢慢将抵在她身后的匕首挪了上来。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他看着少女古怪的脸色,她在看到匕首的那瞬间竟不是害怕,而是莫名的裂开。
她……她想太多了!
她涨红了脸道?:“哦……是,是这个啊。”
她这幅庆幸的模样,倒像是他用匕首对着她,反而是件什么?好事。
少年?抵着她,面无表情地?启唇道?:“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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